周人政治观念之一瞥—读《周颂·我将》

1、原文

我将我享，

维羊维牛，

维天其右之！

仪式刑文王之典，

日靖四方。

伊嘏文王，

既右飨之。

我其夙夜，

畏天之威，

于时保之。

2、注释

将：奉，捧。

享：献祭品。

右：朱熹释为“尊”，在右为尊。又释通“佑”，保佑。

仪、式、刑：均为“效法”之意。

典：典章制度。

靖：平定，治理。

伊：语助词。

嘏（gǔ）：通“假”，朱熹释为“赐福”；又释为“伟大”。

既：尽。

右：助。朱熹《诗集传》以为神灵“降而在祭牛羊之右”。

飨（xiǎng）：享用祭品。

夙夜：早晚，指勤政。

于时：于是。

3、译文

捧着祭品献给神灵，祭品有牛有羊，祈求上天保佑周邦。

效法文王的典章制度，日日谋求四方安定。那伟大的文王，配祀上帝享受祭品。

我们早晚勤政，敬畏天威，才能保佑周邦。

4、解读

《我将》是《周颂》之一篇。《颂》的成诗时代早于《风》《雅》，在三《颂》中，《周颂》又早于其他二者，其具体成诗时代不易考据，只能笼统定为西周，是庙堂祭祀的乐歌。

关于《我将》篇，有人认为是周武王所作，但此说于史无征。《毛诗序》云：“《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朱熹《诗集传》云：“此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之乐歌。”方玉润《诗经原始》认为，此诗应是祭祀天帝于明堂，而以文王配祀。对于诗句的意思，方玉润认为分为三个层次：一是祀天，前三句；二是祀文王，中间四句；三是祭祀者本旨，后四句。

此诗写法属于“赋”，即“铺陈其事而直言之”（朱熹语），叙说简明，直道其事，以简朴的语言祈求祖先福庇。就文学技巧而言，陆侃如、冯沅君所著《中国诗史》认为“《周颂》价值不高”。颂圣、献祭之诗，自然没有风、雅所具有的情趣，此诗当然也不例外。

但从《我将》中，我们可以略微窥见周人的政治观念。正如吕东莱所说，献祭者对于上天，只祈求接受献祭而无所强调，说明周人政治观念中，天命对于政权稳固还是有决定性作用的。对于文王，则强调他创造典章制度的丰功伟绩，后人效法他的典章制度，才能得到四方安定。最后，献祭者在神灵面前表达自己的态度：要夙夜勤政，敬畏天威，才能保佑周室稳固。——此处“天威”，已经与文王、以及其典章制度合为一体而言。

通常认为，周取代商，在政治意识上所取得的一个进步是在信赖天命之外，更加强调人事。商人认为，政权完全是天命所致，如纣王曾说：“我生不有在天？”（《尚书•西伯戡黎》）所以“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礼记•表记》），主要精力放在“事神”上面，没有礼乐制度，所以最后被“小邦周”所灭。

周朝统治者亲见商朝的倒台，发现天命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所以除了敬畏天命，更加强调勤政，“我其夙夜”，才能获得政权的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