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灾多难多梦幻 第四章
十、
“北林，你就在这，盛原，你在前面那个角，和珏，你靠窗，然后我在前面靠窗。”
吕站定，姜崔和我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高瓦白炽灯昏黄映在教学楼北侧，打在窗上，又透过窗帘的间隙投进教室。操场上零星的叫声，在高飞中缥缈飘散，到五层已经变成耳语。
桌子椅子被推到中央，挤出狭窄的方形过道，三个人摸黑走向自己的位置，走得轻轻缓缓，生怕弄出巨响惊动了黑暗里的第五个人。
我走到了窗边前角，环视，只见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开始吧。”
我看着眼前的黑影缓缓挪动，就也闭了眼，脚步声，压过了白炽灯电流功放的嗡鸣，继而渐息，吕触到了姜的肩膀。
脚步声又起，继而渐息，姜触到了崔的肩膀。
崔似乎顿了一下，摸索方向，我瞬间听见了幽深的呼吸声。
脚步声近了，崔的手触了我的肩膀，我听见崔的呼吸。
我低下头，眯缝着眼，地面雪花一闪而过，朝着吕停留过的位置走去。
脚步声又息，我伸出了手。
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哈哈哈哈！”崔魔性的笑声突然爆发，“妈的，你笑个屁和珏！”“哈哈哈，不是，我就看见肖把手伸向空气中，然后还停下来装模作样摸一摸，太傻逼了哈哈哈！”
我扭过头，看着他们三个黑影，右手僵在空中，缓缓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可能从我轮廓的变动中感到那种惊恐，笑骂声戛然而止。
“我操，什么鬼！”桌椅板凳一阵乱响，吕姜崔朝我奔过来。
“哈哈哈哈！”
“妈的肖，你他妈吓死我了！”
十一、
“哎，天这么早就黑了，我好难受啊！”于走出门，额头一片红印，自来卷乱蓬蓬。
我顿时乐起来，于见状，赶忙伸手抓了抓毛发，蓬蓬团到一块，几根呆毛东倒西歪，“你笑屁，历史课我他妈就困得不行，然后地理老师一上课就在那讲选择，我也懒得听，只能睡觉。”
一勾月牙，悬在立信大厦上面，触手可及。
我突然怀疑月亮是假的，或者月亮光上出现人形的阴影。
“太冷了，快点走。”晚风穿过操场，穿过涤纶校服，我跟于一路小跑。
饭菜的气味迎面而来，混着塑料味，又压过塑料味，和着暖空气，这般熟悉的食堂气味，我心绪一阵波动，安定感忽而有些飘摇，一如两年多前傍晚，军姿队列解散夕阳铺满操场时走进食堂，惶惑自此混进了食堂气味里，也相融了，气味借着情感溜进了记忆，情感又依靠气味屡次再现。
食堂大妈不停吆喝着新推出热腾腾的羊汤，我瞟了一眼羊汤窗口的汤和饼，仍路过去打了一份水煮肉片。
在老位置坐下，只见于迎面放下一碗羊汤。“竟然真要了羊汤，我刚才看着感觉挺烂的。” “他妈的八块钱的羊汤，你还想要啥。”
于舀一小勺汤，吹两下吸溜进嘴里，“嗯，这羊汤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我一勺下去，捞起不少块块，于瞪了瞪眼，“你他妈的...”我飞快把一勺送进嘴里，嚼了嚼。
冷风灌进食堂大门里，钻进玻璃缝隙里，于捞着饼，突然打了一个全面的寒噤，饼掉回汤里去，我顿时咧嘴笑起来。
“不行，这儿太冷了，以后咱们冬天不能坐这儿了。”
“就这么一个冬天了。”
“也对。”于一努嘴，紧接着又哆嗦起来，“赶紧换地，我他妈冻得受不了了。”
重新坐好，我开始吃肉片。“你们黑板上写的还剩多少天。”“刚才地理下课，我朦胧中看见好像是160。”
“我们是159。”
“过得好慢啊，今年好不容易过去了。”
“哎，等到了明年，就总算感觉有出头之日了。”
肉片见底了，我把米饭倒进剩下的大半碗水煮白菜里，用勺子搅了搅。
“对了，老林他哥回来了，等星期天放学以后去肯打鸡聚一波，打扑克吃饭啥的，我请客。”
于一惊，“你请客吃肯打鸡？！太好了，那我星期天不吃饭了。”
“行，只要你他妈别饿死就行，想吃啥点啥。”
“卧槽，牛逼，我要吃全家桶。”
“都有谁去啊。”
“应该有我们班的人，还有我小弟。”
“你小弟，高二的高一的啊。”
“高二的，还有我们小区里的。”
“你跟林秋他哥从小就一起玩啊，从几岁开始啊。”
“从幼儿园开始吧。”
十二、
火车摇摇晃晃，开进村庄，或许带着些上世纪淳朴的气息，就是这个国家的都城——问京了。
于在过道的位子上坐下，把一桶泡面放在小桌板上。“肖，你早晨就没吃，不饿啊，赶紧下来泡面吧。”
“哎他不着急，我先泡。”
我从中铺窜下来，夺过张手里的泡面，“放屁，老子饿死了，滚滚，我要先吃。”
“又他妈进村了，好难受啊！”于望着窗外。
“说什么呢，这可是帝都。”
“帝都个屁，就这么个熊样，比衡海差远了。”张很快吞下一根火腿肠。
我端着面回来坐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山河，柳桃之前说回去要一起吃饭，啥时候去啊。”
“再说吧，着啥急，我也没钱，懒得看见她。”
闻言，于大笑起来，“哈哈哈，别装了山河，赶紧跟柳桃说你想死她了，迫不及待要跟她一起吃饭。”
“你他妈的于建川，”张从下铺窜起来抓着于的脖子，“你是不是急着死了。”
于赶紧笑着摆手，“山哥我错了，你一点也不想柳桃，也不想跟她吃饭。”
“回去也不算太热了，挑个没课哪天去纵情谷吧。”
“门票多少钱啊？”
“就是一百多，咱们就去一趟也能去得起啊，你就跟你妈要就行了，你他妈一双鞋都一千多。”于指着张的鞋。
“行吧，我这不是体谅我妈挣钱辛苦吗。”
消停片刻，张脸上突然浮现笑意，看了一眼于，“唉，前两天我在wego，看见杨超，我就寻思他怎么一个人来wego，等走近了我才看见鲁新新在他旁边...”
“滚，我他妈不想听。”
我和张一起笑起来。
又消停片刻，于吃完了面。
“肖，你他妈就在这插科打诨笑我们俩，你赶紧跟陆盈表白啊，跟她谈恋爱啊，别他妈过两天被人抢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我他妈感觉陆盈就是个小孩，没谈过，也没喜欢过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姑娘。”
“真的假的，真有这种女孩儿？”张张大嘴，瞪大眼。
我捧起泡面桶，喝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