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操控之变脸
文｜千始
下午三点半，小镇当街的一家农商银行，大厅里除了保安，再无其他人。三个营业窗口的银行柜员在紧张的忙碌之后，终于松一口气，端着水杯闲扯。
“太好了，总算没人。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这一天忙乎得！”一号窗口年轻的甲柜员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无限感概道。
“下班后你们做什么？”二号窗口的乙柜员舒服地靠着椅背，眯缝着小眼，笑容可掬地问左右跟她年纪相仿的两个同事。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他说领我去吃大餐。”三号窗口的丙柜员满面春风地说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的两个同事交汇了一下眼神，了然地笑了。
就在这时，大门忽一下开了，旋风般闯进来两个穿一身黑的男人。他们脸上戴着大大的黑口罩，整张脸都遮住了，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其中一人头上带着棒球帽，帽檐刻意压得很低。另一个比他高出半头，衣服上的连体帽扣到头上。他们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大号的黑色旅行包。
他们警觉地四下瞅了瞅，快速来到窗口。高个子站在一号窗口前，棒球帽站二号窗口。
“不许动！举起手来！”低沉的声音响起。三个窗口的柜员惊悚地看着指向她们黑洞洞的手枪枪口，浑身直打哆嗦，乖乖地举起手。保安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三号柜员看着两个歹徒，她距离他们稍远些，趁他们不注意，手颤颤巍巍地移向自己右首边的警铃。只要那么轻轻一按，歹徒就有可能落网，她们就有希望了。
“别动！想清楚，钱是银行的，命可是自己的！把钱全拿出来！不许留！”棒球帽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目光犀利地扫过来，冷冷说道。三号柜员被他盯得不自在，脸色变得煞白，身上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似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三个人按照他的指令，竞赛似的，动作麻流地打开保险柜，把柜台里今天结余的粉红色的钞票，一沓沓、一捆捆摆到了台面上。
“老三，看着点。”棒球帽对高个子男人喊了句。高个子得意地看着已然吓得瘫倒在地上的无能保安，冲他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眼睛却紧张地注视着周围一切动静。
棒球帽迅速地把服务窗口台上的钱全部扫进两个黑色旅行包里，拉上拉链，把枪收到上衣口袋里，一手拎着一个旅行包，对几个柜员说：“你们几个，闭上眼睛，数五十个数。一……”
几个柜员露出惊惧的神情，她们像听到天方夜谭般，睁大了眼睛，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又认命地闭上眼睛，用发抖的声音接上：“二、三……”那声音是她们用力咬着牙关发出的，声音里带着惊恐的哭腔，仔细听，倒不像是她们自己的。
棒球帽喊了句：“我们走。”两个人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银行大厅。他们上了停靠在门口的银灰色面包车，急驰而去。
“十六，十七……”乙柜员最先回过神来，她悄悄地张开眼，看那两个瘟神已经离开，拍了拍胸口，庆幸劫后余生，她使劲咽了口唾沫，大声喊：“别数了！赶紧报警。”
一阵刺耳又响亮的警铃声响起，久久不息，声声直刺人心。
“大哥！你说我们今天抢了多少？几百万有了吧！”高个子一边熟练地开车，一边兴奋地问副驾驶座上的棒球帽。
他们已经摘掉了脸上的口罩。高个子吊三角眼，扫帚眉，脸上颧骨很高，嘴很大。棒球帽一张圆脸，两只细长的眼睛闪着犀利的精光，鼻子有些塌，嘴唇习惯性地抿着，脸上表情严峻。
“晚上看新闻，不就知道了。”棒球帽淡然说道。
“大哥英明神武！大哥，你这脑袋瓜子真好使，兄弟我服你！让她们数数！你怎么想起这么绝妙的主意？想起她们刚刚那个样子，太好笑。平时鼻孔冲天，不可一世。让咱们两把仿真枪吓得差点尿裤子。哈哈……”
“你个马屁精，少说两句，喝水。”说完，棒球帽贴心地递过去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高个子接过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棒球帽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往上努了下，很快又恢复一脸平静。
两个人把车开到一处废弃的工厂外面停下。那家废弃工厂位于远郊，一面向山，山连着海，另三面一马平川。附近没有人家。初秋时节，草木皆黄，四周荒凉。不远处，几只海鸥发出欧欧的尖叫声，俯冲向广阔的海面。
棒球帽走到面包车外面，一用力，把车外面粘贴得一层严丝合缝的灰色保护膜，哗啦一下撕裂了一道大口子，车子露出有些发黄的本白色。他继续撕，没几下，车上的灰色膜变成了地上一摊乱七八糟的废纸膜。
大个子吹着口哨，从车后备箱里取出一个车牌，熟练地拿掉车后面的车牌换上。把地上的废纸膜还有换下的车牌仔细地收起来，放在一个大垃圾袋里，扔进车后备箱里。
两个人一人提着一个旅行包，走进废弃工厂里。里面太久没用，破烂不堪。棚底、墙角结了密密的蜘蛛网，人走过后，尘土飞场。
房间一角，有一张凌乱的旧单人床，床上胡乱地堆放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脏乎乎的被子。床边有一张暗棕色的桌子。空啤酒瓶子，空方便面碗，杂七杂八地堆放在桌子上。
高个子用胳膊一扫，那些空瓶子，空碗应声落地，瓶子碰撞发出咣当声，打破了这里本来的沉寂。
他把旅行包放到桌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两捆钞票，像一个虔诚的教徒般捧到自己面前，伸长鼻子嗅了嗅，眼睛发出动物一样贪婪的光：“钱的味道真好闻。大哥，咱俩把钱平分了吧。”
“好。”棒球帽爽快答应，似笑非笑地看着高个子。
高个子突然眼皮一阵发沉，他手指着棒球帽，难以置信地死盯住他：“大哥，你……”话未说完，人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棒球帽踢了他一脚，看他没有任何反应，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蹲下身子，戴上白色手套，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条一指粗的麻绳，他把绳子绕在高个子的脖子上：“张三武，别怪我。人不为己，天殊地灭。你上地府找阎王爷诉苦吧。”说完，面目狰狞，用力勒紧了张三武脖子上的绳子。
张三武一张脸憋成黑紫色，舌头伸出来，身体不可抑止地抽搐了两下，最后，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棒球帽口袋中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神色平静地接听：“老板，我是李达。去广东，现在就走？好的，我马上过去。你让跟车小王先去货场装货。”
挂断电话，李达把两个包里的钱迅速地清理了一下，连号的没连号的分开，分别装在两个旅行包里，他数了一下，没连号的有二百一十五万，连号的有九十八万。
他点了点头，把连号的那些钱，用黑色包装袋层层包裹严实，放进旅行包里，拎着走出了屋子。顺手操起了一把放在门边的铁锹。
他一直往前走，回头看了看，选了一处斜对着工厂正门四十五度角，又恰好在两棵大树中间的位置，用铁锹挖了一个约一米长，半米宽的坑，把黑色旅行包放进去，又把土扬到上面，把坑添平。
他从旁边薅了些枯草，捡了些枯枝压在上面。经过他伪装之后，这里跟周围没什么不同，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下面埋着将近一百万的钞票。
他回到工厂里面，撇开绳子，把张三武的尸体驼到背上，一手拖住，一手拎着剩下的那个旅行包，走出屋子。
他拉开车门，把张三武和旅行包放到后座，然后转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向着山顶驶去。
车到山顶停下来，车头正对着汪洋大海，海风冷冷地吹，几只海鸥在海上空盘旋哀号。
他下车打开后座，把旅行包拎下来放到一边空地上，把张三武搬到驾驶座上，强制他的尸体坐下，脑袋、手搭在方向盘上，然后发动车子，放下手刹车，脚轻点离合，挂上低档位。老旧的的面包车发出轰隆隆的低响声。
他关上车门。走到车后面，用力一推，面包车带着车上已经死去多时的张三武，一起坠落到海里。像在海面上投下一颗重型炮弹，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平静的海面上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车渐渐没入深绿色的海水中，一点点沉下去，直至看不见踪影。
海面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达拿起旅行包，嘴角牵扯出一抹谜之微笑，转身朝山下走去。
李达开着大货车，巧妙地躲过了一路上警察的盘查询问。
警察竟然没发现自己！这让他渐渐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电视上播放的通缉令中的自己，脸上戴着大黑口罩，头上戴着帽子，根本看不清长相。谁能把眼前一脸忠厚的自己，跟那个银行抢劫犯联系到一起！
更让他得意非凡的是，警方至今还没有发现张三武的尸体。这一切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跟他完美计划没有一点偏差。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他利用往广东送货的绝佳机会，一路上把抢来的二百一十五万，分五次，存入不同的银行网点，共存入二百一十三万，到达广东后，身边只留下两万元现金。
“老板，我广东有个亲戚生病了，我想请假。好的，谢谢你。车让小王开回去。”他随便找个借口跟老板请假，老板不疑其他，欣然同意。
李达望了望广东湛蓝的天，白色的云，空气中弥漫着花的香气。自己的新生将从这里开始，让人心生无限向往。
他来到暗地里早就联系好的那家美色整容整形中心，整容中心年轻的贾一南院长热情地接待了他。因为李达点名找他。
贾一南三十出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偏瘦削的瓜子脸，一双桃花眼顾盼有神，整个人看上去保养得宜，待人彬彬有礼。当然，身在整容行业中，脸上免不了微整容的痕迹，细一看，他开过眼角，隆过鼻子。
“王先生，不知道你想把自己整成哪个明星的样子？你可有目标？”李达并没有用真名跟他们联系，而是用了王新的化名。王新是他之前拾到的一个流浪汉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没想到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按他的样子整吧。”李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贾一南面前。
贾一南扑哧一声笑了：“王先生，我多嘴问一句，别人都是想方设法把自己整得更漂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换成另一个普普通通的样子？”
李达收起脸上的笑容：“贾院长，我不想回答的，我猜你也没兴趣想知道。据我所知，你们合同里有一条保密条款，任何情况下，无条件地对客户信息保密。你放心，钱不是问题。你开个价吧？”
贾一南看着他突然阴沉的脸，连忙说：“王先生，你放心。我经手的客人，没人会知道你过去什么样子，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你有什么故事。只是手术实际上比想象中更复杂。我给你优惠打八折，四十万。”说完，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李达爽快地答应：“合理，成交。”
李达在整容中心呆了六个多月，经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手术，脸上挨了上百刀。等他最终拆掉纱布的那一天，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神奇地变成了流浪汉王新的模样，脸瘦了，眼睛大了，鼻梁挺了，哪里还能看得自己以前半点样子。没想到这个贾一南医术精湛，他十分满意。
用银行卡结完帐，李达，不，王新离开美色整容中心。
漆黑的午夜，王新守在花园的暗影里。一辆车开过来，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男的，紧紧搂着一个妖娆的女人。
王新看着那个男人，低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双方擦身之时，他手里紧攥的那把匕首向男人胸口狠狠捅过去，男人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一南，你醒醒！来人啊，杀人了！”女人哭着，喊着，声音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得了手的王新迅速逃离了现场。终于除去心头一大隐患，以后，不会有人知道自己过去的样子，自己可以高枕着钱无忧地过。想到这，他不禁喜上眉梢，那张平平常常的脸在黑暗中竟也变得生动。
第二天，王新去银行取钱，他身上的现金不多了，他准备离开广东。只要有钱，加上他聪明的脑袋，上哪去都必将赢遍天下。
来到银行，漂亮的大眼睛银行女职员问明他的来意，用职业化的语气微笑着说：“先生，请跟我来。”
王新的心呼啦一热，如沐春风。
女职员把他带到一个笨重的机器旁边：“先生，请刷脸。”
“这……”他疑惑地看着年轻的女职员，不解地问，“我取钱，刷什么脸？”
“是这样的，先生，从今天起，全国的银行正式推出刷脸系统，彻底取代原来的柜台取款。只要你轻轻一刷，输入你的密码，就算不带卡也能取钱。但必须是用您本人身份证办的银行卡，而且，每个月都要有刷脸记录。这项规定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全国范围内试运行了。喂，先生，你在听吗？先生……”
王新只觉得天眩地转，他没听到女职员后来再说了些什么。他没想到，自己一切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却反被聪明误。自己已经变成王新，再也变不回去了。那些费尽心机得来的钱，到头来却不再属于自己。造化弄人！
“是这样的，我之前出过一些特殊情况，后来我整过容，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把之前存的钱取出来呢？”王新抱着姑且试一试的态度，虚心地询问女职员。
女职员微微一笑：“先生，当然有办法。你可以补录一下你双手的指纹，一个月后指纹比对成功，就能取钱……”女职员边说，边熟练地操作了几个按键，然后示意王新把双手放上去。
王新心中燃起新的希望，火急火燎地把双手放到上面，忽然，显示屏变成大红色，警铃长鸣，王新大骇，同时也惊呆了女职员。
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过来，把他反手压在地上：“终于抓到你了。你的指纹与数据库中，半年前银行抢劫案的嫌犯指纹比对成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新耷拉着脑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满盘皆输？抢来的钱用不了，自己还露了马脚！
旁边，大堂经理正一板一眼地低声教训漂亮女职员：“你是不是又忘了跟他说，没有比对到不良记录，一个月以后才能取钱？你说说，这是第几个了？第三个，对吧？我真不知道，我是该惩罚你还是申请嘉奖你……”
无戒90天写作成长训练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