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甘肃省旅行•中国西北

我羡慕那些来自乡村的人

2017-09-03  本文已影响127人  小苜蓿


叔叔的老屋

1

八月,夏末。天气并没有因为夏末,变的凉爽,反而更加炎热,更加聒噪。全国各地到处热浪席卷,些许人似乎要将灵魂委托给空调,也不解热气。

八月,我回到了老家避暑,也养身体。八月,远在广州的叔叔回了老家,算是探亲,在家仅仅待了六天。

六天的时间,说长一点也不长,但叔叔却用六天回想了五六十年的记忆。那些有牛,车,马的运输工具,那些需要集体劳动挣工分,换粮票的日子。

叔叔今年六十出头,年轻时好学上进,尽管遇到文化大革命,下乡劳动,改造两三年继续求学深造。每天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但依然没放弃学业。

后来,凭着优异的成绩和优良的作风,进了白银市一家国企单位,自然,定居白银。总算是离开了我们的小山村,那个他长大的地方。

叔叔在单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干事做到了副董事长。工作忙碌,离老家又远,爷爷奶奶在世的日子,叔叔总是和婶婶带着哥哥,隔几年回家过年。有时,也会把爷爷,奶奶接到白银去住几个月。

退休后的叔叔,和其他父母一样,开启了带孙子的新模式。哥哥一家远在广州,叔叔和婶婶也不得不过去。

这样一走,离老家更远了,诸多不便,也很少回家。

但我知道,无论走多远。叔叔心寄老家,无可厚非。

2

清晨,随着太阳一点点露出笑脸,我陪着叔叔亲访他住过的老屋,与其说是老屋,不如说是窑洞。

我们老家位于中国的大西北,是真正黄土高原的儿女。窑洞是我们的特色居住,就如贵州苗寨的吊脚楼一般。

窑洞的挖建源于本地黄土高坡的地质特征:地质厚,直立性强。那会的窑洞都是人工挖出来的,具有冬暖夏凉的特点。

叔叔那时住过的窑洞,我全都未去过。如今已经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天。

但每走过一棵大柳树,或者遇见大槐树,或者一个山沟,叔叔总会给我讲那时的故事。讲他们那会在山里干活的场景,讲大柳树的传说。

约莫走一个小时,就到了叔叔和爷爷奶奶以前的居住地。那天,风有点大,吹的头发飞扬,那天,通往窑洞的路全被蒿草封锁,齐腰间的杂草疯长,还有大棵大棵的狼牙草,一棵棵横七竖八的排列着,直刺人脚踝。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一步步走到了窑洞门口,走到了那个叔叔拥有无限回忆的小院子。

3

只见院子里到处是蒿草,高高低低,任意肆长。不管不问不顾一切的样子,看到如此旱的土地,草儿能长得如此茂盛,不得不佩服生命的张力。

窑洞是在十多米的黄土墙上挖出来的,一排大约有十一二口。叔叔依次指着告诉我,第一口窑洞住的是谁家,第二口是谁谁家,第三口。我们家的是第八口。

窑洞有门,门边带窗,进门窗边就是土炕,炕下有烧火孔,并与屋内灶台相连,在灶台内烧火做饭,或者单独烧火孔内烧柴,炕上都会热热的。冬天,一进门就会上炕,暖和的热炕,足以抵挡冬日的严寒。

窑洞门前是院子,风景独好。

即使土块掉落,也是满满记忆

“我们干完活回家,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坐在院子里吃。我喜欢坐在这棵枣树下吃。那会生活俭朴,能吃到粗粮都算是好的。”叔叔说。

“视野好开阔啊!放眼望去都是高低起伏的山野,绿树。”我说道。

“是啊!特别美。尤其三四月份,山上的桃花,梨花,杏花争相开放,漫山遍野红的,白的,黄的,站在院子里望着花儿,扑面而来的都是淡淡的香气。那时的院子,每家都扫的干干净净。晚上,大家坐在院子里唠嗑。对面山上的生产队,按着一个大喇叭,傍晚时分总是放着歌曲。”叔叔补充道。

听着叔叔说,我站在院子里,看到对面山上一排排的窑洞,如今,都是空的。人去屋空,任凭风吹雨打,烈日霜寒,他们就如一座座丰碑一样,点缀着黄土高原。

流逝的是岁月,是光阴,可留下的是记忆,是叔叔一辈人以及上一辈人的专属记忆。

4

和叔叔返回的路上,我们选择了另一条小道,这条小道同样杂草丛生,同样随处可见狼牙草,尖尖的刺,需要躲开行走。可是,这条小道是通往叔叔知青时期的住宅。

约莫半小时,我们走到了一排排用泥土修建的房子,仅有五六间,墙皮已掉落,破烂不堪。

叔叔说那时有从外地来的女生,男生,在我们老家劳动,就住在那里。还记得他们搬家时,都是他们男生帮着女生扛东西。

如今,知青的那几人都没留在老家。而后都继续就学,最后都在兰州,酒泉等地上班,出路都比较好。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有些人一直没见过。估计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叔叔看着那五六间破烂不堪的房子,淡淡的说着。

听着叔叔的感慨,我的内心隐隐的活动着。说不出道不清的滋味。我知道叔叔在念想他的青春时代,在回忆山上的每一条小道,每一个片段。

人一旦有了经历,就有了记忆。对叔叔来说,经历是沉淀的,是清新而又厚重的。

清新的如同柠檬的气味,带着青春的朦胧和美好。厚重的如同泥土的芳香,带着岁月的痕迹,做过的事,遇到的人,都已远去。

那时的生活,什么都慢。就如木心的《从前慢》一样。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5

那时的叔叔是一个稚嫩青春的少年,青年,而今,叔叔已经年过六十,回忆怎能不多。那时,生活很苦,劳动很重,食粮很少,信息闭塞。每个人都安守一份家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时的生活,简单,重复,劳累,但却充实而幸福着。

如今,尽管荒无人烟丛草生,尽管窑洞破烂不堪,但看着墙上整齐的锄头印迹,看着风吹雨打依然挺立在黄土高原的窑洞,听着叔叔说着过往的事,我似乎看到了那时人们的生活场景。

突然发现,记忆是最美的东西。看着叔叔念时光的样子,觉的生命是丰富而厚重的。

曾经看到王朔说的一段话:“我羡慕那些来自乡村的人,在他们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尽管这故乡其实可能是个贫困凋敝毫无诗意的僻壤,但只要他们乐意,便可以尽情地遐想自己丢失殆尽的某些东西仍可靠地寄存在那个一无所知的故乡,从而自我原宥和自我慰藉。”

如果如此说,我想叔叔是幸福的。尽管在外打拼的日子,也苦,尽管后来的生活也算安逸,尽管也给爷爷奶奶交了最佳的人生试卷。可是他的内心,还有这样一方世界,这个世界里有自己的青涩年华,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有和他一同长大的伙伴。

记忆如磁盘碎片,散落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保存着对过往的怀念,我想叔叔如此,他的伙伴如此,破烂不堪的窑洞亦如此,它的记忆虽然斑驳,但却是一份独属的美好,清贫,却乐道。

层层叠叠的山野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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