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宸年(五十三)
皇上再次醒来已到巳末时分,两人正在旁边桌上吃着饭,皇上用甚是虚弱的声音要水,锦屏忙起身到了水,两人扶着伺候他喝下,随后便唤了齐太医进来。
皇上看到齐太医,神情很是喜悦,用力挺身,旁边宫女忙扶他起来,放了靠背在他身后。齐太医上前又请了一回脉,见无异常,便笑着问道:“脉象并无异常,皇上可感觉有哪里不适?”
皇上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头,眼睛里一时间布满痛苦。锦屏看的很是不忍,转头看一眼瑞王妃,见她已红了眼。
恰时宫女送了药来,瑞王妃便接过,来到床前。皇上一看到药碗,伸手便打了过来,瑞王妃不备,正好被打了个准,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吓得众人惶恐不已,瑞王妃更是左右看看皇上,看看地上的药汤,不知所措。
锦屏愣怔了一瞬,回过神来便命宫女再去端一碗过来,随后在床边坐了下来,缓声道:“父皇,可是嫌药苦了?”
皇上瞪大眼睛,望了她半响,才摇摇头。锦屏不解,又问道:“那父皇为何不想喝?”
皇上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待药又送了过来,皇上依旧一副不喝的样子,无奈之下,锦屏只好吩咐宫女去请皇后娘娘过来。然刚吩咐完,忽听皇上口齿不甚清楚的道:“不要去!” 锦屏忙喝住那即将出去的宫女,心中一喜,忙又端了药送过去。皇上脸上犹是一副抗拒模样,只就着碗慢慢地勉强喝几小口,歇一会儿,又喝几小口。锦屏两只手捧着碗,手臂有些酸,便换成一只手扶在床上,一只手端着碗。
然扶床的手刚放下,忽的她感觉从锦被底下伸出一只手来,在她的手背上悄悄地写字。锦屏忙抬头看向皇上,见他也正望着自己,眼中现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祈求。
她本能地想缩了回来,然又想了想,鼓了勇气,便把手放回了原处。皇上的手瘦弱不堪,有气无力的写了半天,锦屏才感受到是一个“害”字。
锦屏的心瞬间像被手扼住一样,害怕起来,脑中一时间闪过千百个万念头,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想告诉她有人要害他?忽的又想起王爷临出征前同她说过的话,便镇定了心思,不动声色的起身,装作没站稳的样子,将剩下的药全数撒在了自己的袖子里,把碗递给宫女后,便命众人都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锦屏和瑞王妃,锦屏牵了瑞王妃的手一起走过去,在床边的木杌子上坐下,笑着问道:“父皇可能认的出我们是谁?”
皇上点点头,病痛的折磨使的他眼窝深陷,微眯的眼睛透出几缕温和的光来,抿了抿干瘪无血色的嘴唇,有气无力的道:“璟儿的王妃杜氏和宸儿的侧妃慕氏”。
锦屏朝他眨眨眼,笑道:“正是呢,父皇不必担心自己的病,有太医们在一定会好起来的,若有什么只管吩咐妾身和嫂子即可。”
皇上并未说话,只盯着锦屏看了半响,便垂下了眼睑,似又有要睡过去的意思。锦屏暗道不好,可别让皇上误会了我,便忙起身,使了眼色给瑞王妃,将早送来的皇上专属午饭,端了出来,笑道:“父皇,先吃饭吧!”
两人配合着好不容易喂进半碗,皇上便再不张口。两人只得收拾了碗筷,命宫女拿了出去。过一会儿,皇后又遣了凤阳宫掌事刘嬷嬷来问,瑞王妃一一说与她听罢,才笑着送了出去。
就在瑞王妃与刘嬷嬷说话间,锦屏凑近皇上身边,低声快速说道:“父皇,现今不便细问,待入夜后,我自会随了御前侍卫程世子找机会前来,若有要吩咐的,到时便可直言。”
待瑞王妃回来,锦屏又端坐于床前,皇上已闭上眼睛似睡着了。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紧张一阵放松下来,两人俱觉疲惫。锦屏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同瑞王妃告了罪,便自行趴桌上小憩了会儿。
下午丽妃来一趟,看望皇上一回,拉住锦屏说一会儿话,当听到靖王尚无消息时,甚是失望。
傍晚时分,齐太医又来诊回脉,听说一下午未醒,不由皱了眉头。锦屏私下问情况如何?齐太医道:“按说服了药应要好转,现今看来却无,且再查看一晚上,明天若依然如此,需得请太医院院使来重新诊脉,开新的方子。”
锦屏听后,只觉心思更加烦躁,一边是靖王远征,这些天过去无任何消息传来,一边是皇上发出求救,她尚未有机会向王爷安排的力量传递信息。瑞王妃以前未曾深交,不好多说话,大殿周围也不知布置有多少人监视,因此也不敢轻易叫古尘出来。想来想去也只有程玄志尚值得信任,故而只能耐着性子,静等晚上回府后同古尘商量了后,再做打算。
瑞王妃似觉察到锦屏的焦躁不安,下午便再未多说话,只同锦屏轮替的在床前盯着皇上。
好不容易熬至晚饭时分,趁着皇上醒来一会,瑞王妃同锦屏抓紧伺候着喝了粥,吃了药,瑞王过来陪着说了会儿话,才又睡着。
因着晚上瑞王守着,锦屏便辞了出来。先去凤阳宫见了皇后,又去辞了丽妃,方由宫女领着向宫外走去。过了御花园,行经一条两面围墙的狭长小道时,天色已暗,锦屏只觉身后有人,倏然回首看时,却又不见人影,顿时感觉后背微凉,身上汗毛根根直竖了起来,心怦怦跳着。
锦屏扶着青儿往前走着,边走边轻声唤了声“古尘”,过一会儿不见古尘出来,心里越发惶恐起来,前面领路的宫女走的极快,锦屏主仆刚只顾着害怕及左右观看,不察中竟已被甩出一段距离。
锦屏忙携了青儿快步追去,正行着,忽觉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待再次转醒过来,只觉头痛欲裂,周围一片漆黑,身下软绵绵的,似正躺在一方卧榻上。她起身唤了声青儿,不见有人应,便探身用手摸向周围,一圈下来,除了床帷就是围栏,无奈之下只得又躺了下来,想着待天亮了再查看。
锦屏心道,已被掳至此,多做挣扎恐也无益,今儿晚上怕是办不成任何事情了,只求青儿和古尘不要出事,若她们俩也出事,不知几时才会被救出去。
唉声叹气一会儿,又想到不知是被谁掳了来!又为了什么因由呢?
难道又是颜妃,上次没置我于死地,这次趁着王爷不在,要痛下杀手?既痛下杀手就该神不知鬼不觉一招致命,让人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然把我活活的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白天皇上向自己求救之事?可这事自己连瑞王妃都没讲,怎会被别人知道?
难道是为了牵制王爷,可王爷带兵远征保家卫国,又怎会为一女子受牵制?想到此,心思便逐渐清明起来,定是太子施了手段,趁东南边境动乱之机,人为加重了皇上的病情,好除了靖王这一大阻碍,能顺利登上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