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误会
文/周拾贰
“时间从来没有让我忘记来时走过的路，青春里所有明媚的和忧伤的，都是生命里的馈赠。因为它们让我成长成一个更好的人。”
part1
神秘的信封
今天，她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
牧歌跟往常一样低着头走进教室，打开课桌抽屉，里面安静放着一封信。浅黄色的信封上有一股淡淡的宣纸香。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复古的明信片，一面图案是在山野中有一株小花阳光照耀下在肆意的绽放，另一面是在黑纱笼罩下的朦胧天宇，满天星辰镶嵌在其中，下方是泛漪的静海，海里面也在熠熠生辉。
几行方正好看的字映入眼帘：天有风月繁星，地有山川溪流。不为日起星沉自忧，不为沧海桑田阻绝，我只偏爱万里江川和潺潺溪流，也只愿与心中人踱步月下。
“怎么会有人给我写明信片呢？”还是一封情书。牧歌感到很诧异，像她这样的人向来不都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吗？
她像做贼一样地把信放到了书包里，生怕被别人看到一样。
会是谁送的呢？谁会注意到像她这样的人？
前几天她看到有个隔壁班的男生趴在窗户上和她们班的男生聊天，她不经意抬头的一瞬间，刚好瞥见那个男生刚好也往她这边方向看过来。眼神对视，她吓了一大跳，惊慌不已，赶紧埋下了头，装作是在翻书学习。
后来，她总是会时不时地在窗户那里看到那个男生，但她并不认识他。终于有一次，她在学校每周一国旗下的演讲上又看到了那个男生，才知道原来他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他叫苏柏。可能是他吗？
她看着他在台上演讲，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人看，仿佛这空旷的操场只有她和他，旁若无人。
她觉得那个男生长得很好看，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不是眉清目秀那种，而是那种很阳光的那种类型。演讲铿锵有力，浑厚又有磁性的声音穿透了她的心房，顿时有种莫名的东西悄悄在她心里发芽滋长。
part2
有人光芒万丈，有人一身锈
这是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沉默寡言。除了她的前同桌溪川，她几乎不跟人交流，虽然跟溪川也就是寥寥几句而已。
虽然交流不多，但她知道溪川不仅成绩优秀，而且为人热情善良，关键人还长得好看，皮肤白皙，大大且灵动的眼睛，让人都不好意思与她对视。飘逸的长发，楚楚动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有时候她很羡慕溪川，可以拥有这样美好的人生。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刚坐在一起的时候。溪川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啊，同学，我叫蒋溪川。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请多多关照。”溪川向她伸出了手。
她有点不知所措，有点结巴地说：“你…好…我…叫…牧歌。”牧歌用校服擦了擦自己的手，怯怯地把手伸了过去。
牧歌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她心想怎么会有人这样温柔地跟她说话呢，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印象中除了妈妈就再也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和她说话了。
只有妈妈经常在梦里温柔地对她说：“牧歌，你要乖乖的。”
这样光芒万丈的人跟如此卑微的自己坐在一起只怕会有损人家的形象吧。牧歌有几次在偷偷听到有同学在背后议论她。
“你们看她整天头发盖住脸都不露脸的跟个怪物一样。”
“大热天的，还穿着校服外套，真是有毛病。”
“就是，她和溪川坐在一起，简直就是不搭界，大煞风景。”
“那可不，一个是天之娇女，一个是蓬头垢面的丑小鸭，你看她蔫了吧唧的。”
“你说溪川怎么会跟她坐一起呢，多掉价啊。”
“听说不是溪川自己要坐的，是当时溪川报道晚了。当时没人跟丑小鸭坐，丑小鸭那里就刚好空出来一个位置，所以溪川才和她坐在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像溪川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跟她坐在一起，多影响身份，敢情是迫不得已啊。”
……
这样类似的话她听了很多次了，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免疫了。可还是没有，她还是会低下头看看自己校服，扯扯自己的衣角。
是啊，牧歌也觉得溪川不应该和这样的自己坐在一起的，只怕这段一起同桌的经历会是人家一生的污点吧。好在前几天月考成绩出来了，溪川被重新安排去到前面的位置。是的，前面那里才是属于她的位置。
班里有一个同学转学了，班级人数变成了单数。大家都不愿和牧歌坐在一起，不出意外，众望所归，牧歌“落单”了，她还是在最后那个隐蔽的角落里。
牧歌心想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嗯，这样挺好的。
part3
如果你认识曾经的我，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曾几何时，她好像也不是这样子的。
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整日整日都在喝酒，有几次都把自己喝瘫住医院。喝醉了就乱打人，不是喝酒就是赌博。牧歌对那个男人感到害怕极了。
在她上初二那年，她经历了一个可怕的夜晚，那个夜晚成了她长久的噩梦。
周五下完晚自习以后，她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回家。她平时都是住校的，只有周末才回家。她也不想回家，回家又要看到那个醉醺醺的男人。
刚一打开门，浓烈的烟酒扑面而来，门口还堆了几个空的啤酒瓶，一进门一个空啤酒瓶正向她滚来，酒瓶滚动跟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碰撞声。电视机前的桌子是还未吃完的花生粒，还有一些酒瓶倒下流出的酒液，地面上是一大片的花生壳，满目狼藉。牧歌知道她又要替那个人收拾残局了。
她蹲下身来想要收拾整理这不堪入目的地方，这个被叫做“家”的地方。
突然从屋里出来一个醉汉，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牧歌面前，把她从地上揪起来，扯着她的校服外套。冲她大喊：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就说今天手气怎么那么差，原来是你要回来。”
他把牧歌放倒在地，还用脚踢她的肚子，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的身份而脚下留情。牧歌疼痛难忍，整个人蜷缩着身子来缓解身体上的疼痛。
他像是一直凶猛的野兽，不停地蹂躏他眼前的猎物。他的身体在酒精的麻痹下，有点站不稳，身体摇摇摆摆，但还是不忘记去蹂躏他的“猎物”。
“自打你出生以后，老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凭什么你在学校舒舒服服的，老子却在外面累死累活。”
他将手中的酒瓶砸向电视机，牧歌在地上痛苦地趴着，她只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后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和她的身上。
“你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拖着牧歌往门口的方向去，玻璃碎片在地上撕扯她的衣服，划伤她的皮肤，她的身上有几处地方溢出了血，她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用力一拽，将牧歌的头撞到了墙上，牧歌整个人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躺在医院了。她看到爷爷奶奶在照顾她，她头上还裹着纱布，她感觉全身的每个角落都在隐约作痛。
“牧牧，怎么样？还好吗？”奶奶关切地问道。
“要不要喝水，你都昏睡一天了，吓死奶奶了。”奶奶一边擦着眼泪，还顺便倒了一杯水。
“畜牲！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简直不是人！”爷爷在一旁咬牙切齿，极其气愤。
爷爷说：“幸亏被邻居发现你躺在血泊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你就搬来跟我们两个住啊！”奶奶抚摸着牧歌的头发，轻声对她说。
牧歌紧紧地抱着病房里的被子，眼泪慢慢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那以后，她就跟爷爷奶奶一块住了。她的额头右侧也多了一个小块的疤痕，从那以后她都会把前面的刘海留得很长，盖住那个丑陋的伤疤。其实，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那里有疤的，但她不肯，执意要留。她一直穿校服外套可能也是为了遮掩身上的某些伤疤。
从那以后，她经常梦到自己被拖拽倒地的画面，那个噩梦一直挥之不去。也就是从那天以后，她就变了，变得畏畏缩缩，沉默寡言，成了他们口中的怪物。
part4
不为人知的心事
她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自从收到那封信以后，她那颗心就一直在躁动不安。
她想赶快回家去，还想再好好地看看那个封信。她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小商店，突然停下了脚步，走了进去买了一样东西。
回到爷爷奶奶家以后，牧歌坐在床上，轻轻地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好看的信封，对着那个信封细细地端详着，生怕一不小心弄破了。
春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下几束温暖的光。牧歌躺在床上，春风拂面，她将信封放置在光亮的地方，那个信封在暖阳的照耀下，晃动着忽闪忽闪的，好像在散发着光芒。那些温暖的阳光里突然撕开一道口子，里面出现了苏柏那张干净好看的脸。
是啊，春天又到了。
她应该出去看看这样的好时节了。
她坐到书桌前，拿出之前在商店里买的东西，原来她买的是一面镜子，她将镜子放到了书桌上。将额头的刘海弄了上去，打量着镜子前面的自己，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将那些藏在枕头里的零花钱拿了出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在门口碰到了刚买菜回来的奶奶。
“奶奶，我去剪个头发，晚一点才回来吃饭啊。”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你慢点，牧牧，早点回来啊，奶奶给你做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啊。”奶奶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好的，奶奶，我一会儿就回来。”
自从把牧歌接来跟他们两口同住以后，牧歌就很少说话，奶奶还担心牧歌经过那事以后是不是出了什么心理问题，牧歌难得有这样喜上眉梢的时候，奶奶心里高兴极了。
理发师跟牧歌说头发剪好了，她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长成这般模样了，没有了长刘海，整张脸一览无遗，显得整个人很干净清爽。她也有白皙的肤色，只是略显苍白。额头那块伤疤也在岁月的消磨中只剩下一点点了。原来自己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点好看。
走出理发店门口，天已经黑了，镇里的夜空明亮，满天都是闪烁的星子，甚至还能看清学校附近那条绵延的小道。牧歌经过一个路灯，她出现的那一瞬，看着地面的影子，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见，亦或者是周边的景色太具有迷惑性，牧歌看着自己的影子，心里竟然生出一股“美好”来。
她对着影子挥手示好说：“你好啊，牧歌。”那影子也在跟她挥手回应她。
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东西正在慢慢地消融。
那晚，她在饭桌跟爷爷奶奶说了好多的话，好像是要把前几年没说的话补回来一样。那晚，她把奶奶去年买来送她的几件浅色的裙子拿了出来，她一直都没有穿过。她在那个小镜子面前比对着，看起来还挺合身的。那晚，她终于没有再做那个可怕的噩梦。
part5
你要悄悄拔尖，然后惊艳所有人
渐渐的，牧歌在学校里不再披着那长长的刘海。她在课余时间默默地努力，她做了一个计划表，里面罗列了她要完成的任务。
每天早早起来背着几十个难记的单词；为了第二天有精神一点按时按点上床睡觉；养成了一个好的习惯就是能坚持每天去操场上跑步。
她要把以前落下的功课补回来，她向溪川接来课堂笔记，溪川也会很耐心的帮她解答一些问题。溪川看着眼前这个借笔记、积极问问题的人没有了一点之前畏畏缩缩的影子居然有点不敢相信。
她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跑到办公室去问老师。她第一次去问老师问题的时候，老师心里还疑惑：
“这是我们班的学生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
“是我，老师，我是牧歌。”看着老师迷惑的表情，牧歌主动说道。
“哦哦，原来是牧歌啊，没了长刘海变化好大呀，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
“看来，刘海都把你的颜值挡住了，以后这样打扮就挺好。”老师打趣着跟她说道。
她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不太适应，后来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慢慢的，她也开始主动在课堂上主动举手回答老师提问的问题。
她把以前的试卷都找出来，整理出一本错题集，还用红笔标注错误的地方，再把知识点和解题过程都写在旁边。
她基础不差的，加上后天那么刻苦的努力，成绩也在一直往上提。在最近的一次月考成绩单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紧跟在一个名字后面，那个名字就是苏柏。
她一直都知道他成绩很好，一直在年级前十，她想离他近一点。当他看着那两个名字紧跟在一起，他会不会注意到她？想到这里牧歌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
她还主动跟询问老师自己能不能去参加国旗下的演讲。老师看着她这样的改变，心里很是欢喜，也觉得十分欣慰。
“他参加过，我也想参加让他看到我一次。”
当她在台上演讲的时候，余光却一直在看着那个人。还是那个地点，那个时间，还是同样的场景，只不过是互换了身份而已，不变的是她一直在看他。
所有人都在惊讶于牧歌的改变，她开始会打扮了，开始参加集体活动了，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爱笑了。
她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光芒万丈的人了。
“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拥有着后知后觉的美丽，来不及感谢，是你给我勇气 让我能做回我自己。 ”
part6
曾经那些错觉，那些美丽的误会
当牧歌知道自己被全国排名前十的B大录取的时候，那一刻她终于喜极而泣，与爷爷奶奶一起抱头痛哭，当然，那是喜悦的泪水。
一般录取通知书都是寄到学校里去的，所有人都要到学校去领取录取通知书。
那天，牧歌穿上了一件浅黄色的碎花裙，在镜子面前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两年自己长得也越来越可观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好啊，牧歌。”
她把藏在抽屉里的那个信封拿出来，看上去还像当初那样新，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她把那个信封放进包里，想一起带到学校里去，在那个人面前，然后去告诉那个人她一直以来的想念。
一场细雨刚过，嫩绿的小草探出头，尽情接受雨的滋润，枝头上花朵盛开，争先恐后想经过阳光洗礼。虫鸣鸟转不绝于耳，校园一片欣欣向荣。
夏末初秋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校园还处在于宁静之中。随着广播的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牧歌走在学校的小径上，看着匆匆赶去教室上课的学弟学妹，听着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她又想起了之前那段在教室里努力奋斗的岁月。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两个熟悉身影，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往教学楼走去。牧歌当然知道这两个熟悉的背影的主人是谁，是溪川和苏柏。
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明信片里那几句背得滚瓜烂熟的话：
天有风月繁星，地有山川溪流。不为日起星沉自忧，不为沧海桑田阻绝，我只偏爱万里江川和潺潺溪流，也只愿与心中人踱步月下。
“我只偏爱万里江川和潺潺溪流。偏爱江川和溪流……溪…川。”
她跟溪川之前是同桌，所以苏柏看向自己的方向的同时也是看向溪川的方向，加上溪川又换了位置……牧歌瞬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原来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但她并不觉得有遗憾，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让她在最美的青春年华努力蜕变，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让她成为了更好的人。
她要把这个美丽的误会连同信封一起珍藏起来，成为自己青春里独特的印记。既然明信片里的星辰和大海不属于她，那么她就要去追寻属于她的四海千山和灯火通明。
清晨的阳光格外温暖和煦，牧歌路过一处草坪，阳光的余晖撒在嫩绿的青草上，牧歌闭上眼睛，她内心原来的紧张情绪全都没有了，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儿，好像如释重负一般。任由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踏着草坪的阳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日子在指缝间流淌，所有明媚的忧伤的时光，都变成回不去的过去。它们安静地缓缓流淌，仿佛触手可及。也许在某个远方的夜晚，偶尔会想起自己，想起青涩的年少时光。在那些忧伤的、明媚或是喜极而泣的青春岁月里，因为有你的陪伴，它们全都成了我生命中一页页值得珍藏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