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

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口袋是一位女人

我的爷爷用一罐盐巴换来的女人

那时候我还小

倘若有人问我

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就会说：是盐巴

那时候我还不懂事

不知道口袋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盐巴又是何物

也不知道口袋与盐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

口袋里装的就是盐巴

口袋是一个女人的乳名

口袋与盐巴的故事我也是后来听说的

听那个叫口袋的女人告诉我的 

口袋是我的爷爷用一罐盐巴

换来的我的奶奶 

叫口袋的女人为我的爷爷生下了六个孩子

后来我的爷爷被抓去做壮丁、打仗、修铁路

口袋就撑起了这六个孩子

四位老人

和残垣的家 

口袋鸡叫头遍便披月出门

被拴在炕上的孩子便哇哇大叫

口袋做着买卖，捡着垃圾

口袋上集的时候背菜

回家的时候背着猪草

口袋养着猪，养着牛，种着庄稼，养着孩子

口袋最后还因为拣点麦穗

被游行批斗，扫地出门 

上次回家

口袋对我说：把我赶走，房子我都找好了

走就走

六个孩子一带

哪的黄土不养人

上次回家

口袋对我说：我买的饺子，馅里边都是肉

我买的糖花

是从云台进的 

上次回家

口袋已经七十多岁了

攥着她那扎手的手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

早上起来脚上平白无故

多出的一只血红的毛线织出来的袜子

那个叫口袋的女人

我的奶奶

养大了六个孩子

送走了四个老人

后来

又养大了我 

上次回家

口袋对我说：现在的车子、房子

要是再年轻二十岁

现在的社会还是我的天下

眼前的这个瘦小的女人哦

我突然明白

你那口袋里装的不仅是救人命的盐巴

还是一颗颗顽强

滚动着热泪和充满希望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