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别忘了这个春天还很美
1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而又温和。冬日里光秃秃的树枝,都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而未曾落过叶的常绿乔木,也把历经秋冬风霜雨雪的老叶摇了下来,换上一批生气勃勃的新叶子。樱花开了,桃花开了,梨花开了,一树树一团团,云蒸霞蔚。
春光正好,但我起初并没有注意。在家里禁足那么多天,直接导致行走在阳光下有些胆颤心惊。想起前几日方方老师的疫情日记里提到的一段话,说最近连她家的狗都不愿意从狗窝里出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而她自己也是如此。有朋友电话邀约疫情之后过去散心,若是以往自是说走就走,但今年却提不起出门的兴致。
便是这样的心情。有一种历经灾难之后的沧桑,如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里写的: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世界自然还是那个世界,但人却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一场疫情来势汹汹,重新走在阳光下,恍如隔世。
然后,在路边看到一位老人,戴着口罩,站在一堵围墙边,举着手机认真地拍着一枝开得并不甚美观的樱花。那枝单薄的樱花,浅浅的发白的粉色,像是被雨水冲刷得褪了色,稀稀疏疏夹杂在已然抽条的暗红色树叶里,远没有盛开时惊心动魄的灿烂。
但是那位老人一直在尝试各种角度,一会儿上前一步,一会又后退看看,一会把手机凑过去,一会儿又把枝子拉过来。全神贯注,超然物外。我放慢脚步从他身边走过,拐弯之前回头看过去,他依然还在拍那枝不甚完美的樱花。
忽然觉得很惭愧。
2
我想起两位爱拍照的朋友。有一位10年前一起去了巴厘岛,当时同行的还有她的一位同学。她们俩都很爱拍照,戴上一朵鸡蛋花,找棵椰子树或者随便一丛花花草草,就可以拍上大半个小时。试试这个姿势,试试那个角度,手臂太粗要重来,笑得不好更要重来。明明都不会游泳,却每人带了两套泳衣,专门花了半天在泳池各种拍照。托她们的福,那次的旅游留下的照片前所未有的多。而且明明时隔将近10年,却依然记得各种细节,及当时的心情。
还有一位朋友,相识于两年前英国留学的时候。英国的四月美丽得像个童话,走在阳光下,天天都是暖风薰得游人醉的心情。但因为各种ddl的压力,我总是无暇欣赏。记得那天一起午饭之后,我们在图书馆的门口一边喝一杯咖啡,一边忙里偷闲晒了会儿太阳。正好前面有一株八重樱,开得如火如荼,绚烂至极。默默欣赏了一会儿,她忽然起身去拍樱花,还用微距拍了一朵在趴在樱花上的蜜蜂,背景变得模糊,是大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原木条钉成的长桌长椅,古老的石头建筑的一角,及湛蓝的天空。她跟我说她建了一个相册叫“英国50周”,记录这一年的留学生话。无论是遇见谁,吃到什么美食,或看见什么风景,她都想好好在保存下来。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美好得不像话的春天,最记得的是这个午后,还记得那阳光的温度,那八重樱的美丽,和那只小蜜蜂的嗡嗡声。
爱拍照的人,用自己的眼睛看一遍世界,再用镜头看一遍世界。用自己的大脑记录一遍,再用镜头记录一遍。他们,都是热爱生活的人。有柔软的内心,所以能很好的感受这世界的美好。对未来充满希望,所以对当下满怀兴致。
同样生活于这世间,但他们积极而投入,生活有不同的维度与深度。反观自己,对什么都兴趣缺缺,习以为常,有时还觉得她们幼稚,其实颇有些消极与暮气。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状态。
今天无意中读到一个贴子,大意是说,春天到了,别忘了这个世界还是很脏。但我却忽然有所感悟,想说:春天到了,别忘了这个世界还是很美。不能因为一次重挫而消沉倒下,也不能因为一次灾难而丧失生活的勇气。
3
改变了心情之后,忽然发现处处有提醒。
某天有朋友发了很多樱花图,她说:听说要变天了,赶紧去看一次樱花。
某天又有朋友发了春天的各种花花草草,说:沸沸扬扬,安安静静,在春天里,都是美好。
某天又看到一个贴子,82岁的英国艺术家大卫·霍克尼特意为疫情创作了一幅英国最有春天气息的水仙花:记住,病毒不能取消春天。
某天又看到有人写很美的诗,说“武大的樱花,开了”:
我从没遇见这样一个
寂静的春天
风从东湖来,他说
一岸水,几道桥
烟波渺渺,云影纷纷
晴空正好,天光未老
听说
山道边,玲珑的野花,开了
绿荫下,有柔韧的青草,正在生长
我敬佩所有这些,在阴霾中依然能看见阳光的人。正如王勃在《滕王阁序》里写到,“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泰戈尔在《飞鸟集》里也有说:“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
生活还要继续,终归要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