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的羊，跑了

  写了这样一个题目，忽然觉得它的句式，类似于“煮熟的鸭子飞了”。煮熟的鸭子，是肯定不会飞的，这只是一句谚语，指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失败了，让人感到非常意外和惊愕，甚至是沮丧。

  但买好的羊跑了，是不大可能成为谚语的，因为它没有被煮熟，而且还长着腿，万一跑了，是能够说得通的。但毕竟花钱买了，成为到手的一嘴肉，忽然跑掉，这也会让人感到非常意外和惊愕，甚至是沮丧。

  买好的羊，怎么会跑了呢？这还得从头说起。

  晚上在家吃饭，还是火锅，用了昨天的肉汤，下了点粉条绿菜，冰箱里面还有以前剩下的肉丸、毛肚和鱿鱼卷，加上昨天没有吃完的大棒骨，以及蒜泥、芝麻酱、辣椒油等蘸料碗，就把桌面上搞得比较丰盛。

  正在吃，小舅子打来视频，看见桌子上的饭，说你们吃得好啊！言语间有点沮丧，那意思是他吃得不好。

  小舅子今年带项目，在野外矿区，那里是茫茫戈壁，荒无人烟，生活自然要艰苦一些。但在疫情之前，生活的补给和保障都没有问题，这次突发的疫情，就把他们困在山里了。之前打电话，他说没什么，有吃有喝，那里偶有牧民经过，还可以买到羊。

  这就不错，生产不能继续，工作基本就停了，剩下的事，就是过几天清闲日子。我觉得封在山里，比封在家里要好一些，原因有三。一是可随便出门，人身是自由的；二是有厨造饭，无需亲自动手；三是可享受旷野的大美。

  这三点都令人向往，而我最向往的，是第三点。

  他那里是纯粹的石头山，一座一座，一层一层，无穷无尽，向远方延伸。找一个山头往远处一望，则眼前如波涛涌动的大海，日出之时，日落之际，天地之间，一片通红，绚烂之极。有月亮的夜晚，光影流动，天地笼罩在一片青辉之中，成为一个透明而诗意的世界。而没有月亮的夜晚，则星辉斑斓，万籁俱寂，静谧而孤独，也是最美好的夜。

  这安静的世界，清闲的日子，是悟禅的好机会吗？宋人无门慧开禅师诗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可见，没有杂事相扰，没有闲事烦心，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处于何种情况，人间可爱，生活美好。饿了，吩咐厨下制作三两小菜，夹两口菜，抿一盅酒，翻几下眼睛，则滋味悠长。困了，则高卧板房，故地而眠，鼾声大作，来一场好觉。冷了，就生起炉火，温一壶老酒，和那三五知己围炉夜话。

  或岭头云起，或山风十里，或红日西垂，或皓月当空，或满天星辉，只要有一颗闲心，就会滋生蔓延出一片闲情，从而把那寻常的日子，过成神仙日子。

  困居城中，就对娃他舅的山居生活充满了向往。于是产生诗意的想象，发了一通无厘头的神经。

  言归正传，说说羊的事。小舅子说，那天碰见牧民，想着久困山中，就买两只羊存着，以后吃肉喝酒玩手机，过那小康的日子。结果在杀羊的时候，没有捆好，另一只看到同伴被一刀捅死，惊恐万状，瞬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挣脱绳索，闪电一样消失了。

  买好的羊，到手的肉，就这样跑了。他们不甘心，开着皮卡车找了一整天，也不见踪影。他们的损失，不仅仅是两千块钱，而是吃不到更多的羊肉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隐隐地为那只死里逃生的羊感到庆幸，只是没有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