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阿Sir
南城的九月白天依旧很热,阿瑟背着双肩包从车里下来的那一刻有些后悔没带一把伞,31℃的天真的是太晒了。他快步钻进校门口小卖部的遮阳伞下,用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本应该早上来学校报到的,只因父亲有些事耽搁了,说好下午带他过来,结果也是送到校门口接了个电话就又匆匆离开。
在父亲接完电话扭头嘱咐他一些有的没的,再塞给他两百块钱的时候,阿瑟全程都是面无表情、一副呆愣愣的样子,然后默不作声地下车。
阿瑟移步保安室窗口,保安大爷躺在椅子上,帽子拉下来盖住整张脸,正在里面呼呼大睡。阿瑟叫了一声“大爷”,没听到,没醒,阿瑟又加大声贝喊了几声,越喊呼噜声越大。
窗口有保安室办公桌,桌上放着登记表格,几支笔和一个蓝色喇叭扩音器。阿瑟随手拿起扩音器打开,一下子发出呲呲声。
阿瑟嘴巴贴近扩音器,大声喊“大爷!”
正在大门阶梯心不在焉扫垃圾的叶秋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到回头望向校门,骂骂咧咧地甩掉手中的扫把,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抠指甲。
保安大爷从睡梦中惊醒,有些恼怒的看着晃入眼睛的少年,没好气道“干什么的!”
阿瑟:“我是高二六班新来的转学生,您能不能把门打开一下?”
保安大爷:“这都下午了才来?啥名?在这上面填下表。”
阿瑟:“上午有事耽搁了。”
阿瑟在表格上填好姓名、身份证、联系方式递给保安,保安大爷看了眼表上的信息瞟了阿瑟一眼,幽幽开口“郑瑟?”。
“是的。”阿瑟憨笑着点头,不忘用手抬了抬眼镜。
大爷:“知道班级在哪吗?”
阿瑟摇头。
大爷:“知道班主任电话不?”
阿瑟点头。
保安大爷拿出遥控器把门打开,招手示意阿瑟进保安室打电话通知班主任。
阿瑟表示他有电话手表,直接打就可以了。
这时保安大爷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的叶秋,拉住阿瑟,指着叶秋低声道:“看那,你们班的,刺头一个,搁这被罚扫卫生呢。你要不叫他带你去,就不用在我这儿干等了。”
阿瑟刚要说话,坐在台阶上的叶秋先发话了。
“我说大爷,搁那说我坏话呢?我的光荣事迹您倒不必见谁都要聊上。”
阿瑟看着在坐在台阶上歪着头抠指甲、抖腿的人,摇着头,对大爷说的话表示十分不认同。
“我还是打给老师吧。”
就在阿瑟打电话给班主任的时候,坐在台阶上的叶秋站了起来,把旁边的垃圾扫进簸箕,左手拿起装满垃圾的簸箕,右手抬起扫把扛在肩上,晃晃悠悠地上阶梯,到上方平地右拐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保安室等了十来分钟,班主任出现在台阶上方,只听“哎,上来”一声喊,阿瑟便告别保安,小跑着到班主任身边。
班主任把阿瑟领到办公室,到办公桌前坐下,老师把椅子转了个方向,示意阿瑟从隔壁空位搬来椅子坐在他对面。
班主任办公桌光秃秃的,只有一支钢笔和一本政治教材。班主任身高不高,体型偏胖,身着一件白色条纹寸衫,裤子是黑色西装长裤,寸衫插进裤头,腰间绑根黑色皮带,大腹便便,脚穿黑色皮鞋。阿瑟看老师这行头,估摸着他除了是六班班主任之外还有其他职称,至少,怎么也是个年级主任。他年龄四十左右,但他不秃头也不是地中海,头发黑且茂盛,面色红润,戴着一副细白框眼镜。
班主任见阿瑟坐下,微笑着用手抬抬眼镜。阿瑟见状也抬了抬自己的眼镜,在对上班主任审视般的目光时,不自觉紧张起来,他不安地手在大腿上搓来搓去,然后对着班主任尴尬地笑。
“不用紧张。”班主任说:“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办公室来吗?”
阿瑟摇头。不紧张才怪,阿瑟以为自己还没真正融入这个班,难不成就犯了错误,没道理啊。难不成是因为早上没来报到的缘故?
“老师,我早上有点事,所以……”
“哎,不要紧。我叫你不用紧张,知道不?”阿瑟话还没说完,班主任就打断了他。
“你早上没来,课本也还没有,下午第一节课已经快上完了,我就想着你目前没必要先进教室,先来我办公室领教材,下节课我叫班长过来带你过去。咱们班很近的,出办公室走廊过去第三个教室。”
办公室正对楼梯口,在班主任转身去角落里给他拿教材的时候,阿瑟把目光往办公室门口移,正好看见刚刚在校门入口楼梯处扫卫生的人。他经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往里面瞥一眼,阿瑟看见他赶紧把目光收回。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原本安安静静的走廊、楼道瞬间变得喧闹,学生开始从教室往外涌出,或在走廊上眺望远处或三三两两结伴下楼,还有女同学成群结队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如厕……上课的时候有多安静,下课时就有多热闹。
“这些……”班主任把两摞书放到他办公桌上,然后去门口喊了某位同学的名字,叫她帮忙叫一下班长。
阿瑟瞧了桌子上的课本和练习册,默默的打开背包,想把练习册放入书包然后课本用手拿。不然两摞叠在一起太高了拿不了那么多。
“不用放了,班长帮你拿一些。”
班主任话刚说完就进来一个壮实的小伙,个头比班主任还高,加上人长得比较老成,要不是班主任介绍说这是班长,阿瑟都以为刚刚进门要低着头以防撞到的大高个,还以为是哪个科任老师。
班长帮他拿那一叠练习册,阿瑟自己拿各科的教材,班长在前他在后,一前一后往六班走去。到了教室,班长说“班里原本三十九个学生,现在加上你有四十个,昨天他们已经把课桌椅子都搬过来了,就等着你。”
班长把他带到最后一排第二列的位置上,然后告诉他以后这就是他的座位了。
班里横五排竖四列,一列十人,一人一桌拼接成两人同桌。
阿瑟望着旁边呼呼大睡的人,看他穿着是刚刚打扫卫生那家伙。只见他趴在桌子上,脸朝阿瑟位置侧着,嘴巴张开,时不时传来嗡嗡声。阿瑟听得皱了皱眉头,但他初来乍到不了解他性格,万一不小心把他给弄醒了,可就不好办了。
班长见阿瑟一直看着旁边的人,拍拍他肩膀,然后无奈地说“他叫叶秋,他睡他的你不用管他。”
阿瑟把班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他这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听到这话,班长脑海里浮现出了叶秋高中生涯中极具戏剧性的名场面。他本身有些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但人不坏,单纯,容易忽悠,成绩在这个班里排三十名左右,相对于普通班他也算是个好苗子,只是他自带的倒霉属性加上他那不着调的性格,让班主任对他很是头疼,甚至想把他换走。
“为什么说他倒霉呢,六班负责扫卫生的区域是挨近校门那节长楼梯。叶秋他们组扫卫生的时候,叶秋手里的扫把拿一个坏一个,连续几次一个弄坏了六把,把班主任气坏了,把他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叶秋这人也听训,笔直地站在办公室里,头低着,默默的等班主任训完话。后来班主任叫他原数买回来,或者拿钱给生活委员,算赔给班里的。”
一听说要掏钱赔钱,叶秋不干了。倒不是缺钱,他家里还挺有钱的。
“那他为什么不赔?”
对此,班长言语之中也有些哭笑不得。他说“他觉得那扫把太脆弱了,不经拿,责任不在他,他不赔。”
“然后呢?”
“你也看到了,被罚扫卫生呢,扫到他悔悟为止。”
“那,那扫把坏到什么程度?”听班长那么说,阿瑟想来也这个人的性格他可能得扫一个学期,而且阿瑟也很好奇到底他能把扫把扫坏到什么程度,而且还是六把。
“诺,跟那边那把差不多。”班长指着角落里一根杆子,杆子边还躺着塑料底座已经裂开脱落的扫把头,刷头已经所剩无几。
阿瑟望着那破败不堪的扫帚,喃喃道“这得怎么用才能坏成这样啊?会不会用久了真的不经拿?”
班长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临近上课时间,没见还在外面的同学进教室。正疑惑时,班长问他“这节体育课,一周难得一次,去不去?”
“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啊,又没体育老师,体育课都是自己去器材室拿器材,自由活动的,不要搞什么危险动作就行。”
阿瑟摇头表示不去了,他刚刚来一个人都不认识,以后再说。班长离开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体育课教室别待太久,否则老师看到人在教室多了,下次体育课就要被占用。”
班长走后,我在座位上暗暗叹了口气。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就只剩下阿瑟和旁边呼呼大睡的叶秋。就在他想安安静静的享受独处时的轻松快乐的时候,身旁那位悠悠的的来一句“你别听班长的,在教室多久都没问题。”说完把头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你醒了?”阿瑟把刚才刚领的课本摆放好。桌面放一些常用的课本,把练习册和不常用到的放桌肚。
“你叽叽喳喳搞来搞去声音那么大,我能不醒?”
阿瑟看他坐了起来,右边脸有几道印痕,他迷糊着眼斜视阿瑟,然后伸伸懒腰。阿瑟继续忙自己的事,不想搭理他。
“哎,新来的。”叶秋靠着椅子靠背,双臂展开搭在椅背上。
“什么事?请说。”他说话的语气方式令阿瑟很反感,但作为同桌又不宜闹得太僵,加上自己刚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更不宜与人结仇。目前能做的,也就只能面无表情的回答他,如果能让他自己觉得无趣,不再搭话更好。
“你叫什么?”
“阿瑟。”
“什么?阿瑟?阿Sir!”
叶秋一直在阿瑟旁边嘎嘎嘎嘎的叫像个鸭子一样,吵得让人头疼。阿瑟突然之间后悔没有跟班长一起去上体育课了。
叶秋还说想要跟阿瑟这个新生来一个真正的见面仪式,一定要阿瑟站起来,他要跟他握手。按他的意思是,阿瑟人如其名,斯文斯文的,听说书读的又厉害,看着像个幸运儿,跟他这个倒霉蛋坐一起,说不定能给他挡挡灾。
阿瑟被他的一番操作吓到,支支吾吾半天,他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神经病。
不过叶秋可不管,软磨硬泡要来一个仪式感满满的见面礼,阿瑟拗不过,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配合他演戏。
“我要怎么做?”
“从过道走过来……哎,对对对……到这儿停,好,咱们正式来一遍。”
我假装悠哉地从第一批走上来,他假装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看书,看到这一幕阿瑟忍不住翻个白眼。等他走到座位旁,得说台词了。
“你好同学,请问你是我同桌吗?”沙雕!
“是是是,请问怎么称呼啊?我叫叶秋,你可以叫我老叶,甚至可以叫我小秋。”他连忙站起迎过来,就像跟领导见面那种献殷勤。
“我叫阿瑟。”阿瑟讪讪一笑,心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嗨,阿Sir,以后咱俩就得同甘共苦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手舞足蹈的,阿瑟怎么听着奇怪的很。为什么要跟他同甘共苦!
叶秋不像班长说的那般痞里痞气的嘛,吊儿郎当是真,还多了一个沙雕搞笑。方式虽然有点不着调,还很弱智,但人似乎还挺好相处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出现和这搞怪的一幕,多多少少给阿瑟这枯燥无味的入学第一天增添了几分色彩。
相信在这里,他也能很快适应这里的环境,交到朋友,然后顺顺利利的高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