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事（三）

“七甲田，八甲坡，九甲妇女会装弄”，这是我们这里方圆八公里的民谚。“甲”是这里民国时期的辖区称呼，我所知道的除七、八、九甲以外，还有五甲、七甲、三甲等，可不知道一共有多少甲，只知道除了甲以外，还有“保”，有保长，有甲长。

话说“七甲田”，是说七甲这里是以水田多出名，听我父亲说，他小时候曾随大人到七甲跟财主开田混口饭吃，因为七甲这地方四周是山，中间是一个大盆地，四周山上有泉水，盆地较高的坡地上也可以开垦成水田，所以，七甲除了人居处以外周围都是水田。

“八甲坡”，就是我老家居住的地方，靠近九甲，而九甲是兴隆华侨农场所在地，这里的妇女喜欢打扮，花里花俏的，自从上世纪50年代建立了华侨农场，现在不仅有华而不实的风气，离婚的人也多。说到八甲我们这里的情况，并不是没有优势，1988年海南建省，1995年万宁撤县设市，那时间万宁最红火，沿海地区卖地皮，我们八甲坡的钛矿含量丰富，这种钛合金矿是制造高端民用军用精密机器的材料，当时的原材料大多是出口到日本，又从日本那里高价买回摩托车和汽车，飞机、轮船甚至宇宙飞船都用到钛合金原料。

“八甲坡”，是说八甲的坡地多，但水田里的钛矿更多，因为钛矿是金属，往往经过成年累月的雨水冲刷都沉在低洼的水田里。因此，八甲的水田翻采钛矿一次又一次，有采过三次的，用水枪打了几米深，留下一个个泥窟窿，被水冲洗过的土壤只剩下砂粒，任你十年八年都种不了庄稼，直到现在，土壤结构受到破坏，水利设施被毁，二、三十年甚至半个世纪都难以恢复。只好靠坡地上种槟榔、椰子等一些经济作物，但采矿冲洗过的土壤含矿物质少，植物生长慢，抗病力不强，所以槟榔容易染黄叶病枯死，现在八甲坡的优势也没有了。只有一种优势是接近兴隆旅游开发区，可以卖地皮给外地房产商建小产权房，农户赚到一笔钱后建了一幢房，然后坐吃山空，子孙后代再没有地皮种植作物了，他们祖先一代代赖于生存延继的土地也没有了。

我曾经在生产队里耕了两年的水田，那采过钛矿的水田，表面上漾漾的清水，但底下是很深的泥潭，赶着水牛犁田，牛拖着肥大的肚子在泥水中“游”，木犁陷进泥中，卡嚓一声断了。耕牛挣断缰绳爬到田基上，差一点被泥淖吞下。过了一年，办大队农场，我和大队里的青年上山去种香茅蒸油，两年后被调回大队当团支部书记，农场也解散了，香茅变成了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