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小说创作月 一个人的沉没 第十一章

        整个下午，埃和月两人在家，月的哥哥买饭回来和月说了几句话，之后不知何时已经出门。埃感到这个家的氛围虽和谐但总有一种冷清。

          “你哥哥呢？”“不知道，可能去妈妈那里了。”月此时头疼好像缓解了一些，跟着埃从房间走到客厅。“你哥放假在家干嘛，玩吗？”埃有点好奇他。“估计过几天妈妈会让他去给舅舅打工，他反正学习不好。”“你哥哥倒挺听话的，要是我，还想在家多玩几天再出去。”埃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月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回道:“你学习好，他都挂了好多课了，以前假期也都被妈妈安排去打工了。我给你说啊，他现在都没谈过恋爱，我觉着他以后结婚都难。”她说这话时神情淡定，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关心，弄得埃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不一定，他现在不算多大，以后工作了应该会找到女朋友。我也没谈过恋爱。”埃坦白地说道。月坐在沙发上，有些惊讶，“在学校没有喜欢的人吗？我哥就不说了，他都不和女生说话，谁会看上他。”的确，上了大学有男朋友不算稀奇，埃却从没谈过。原因之前也跟你们说过，埃很奇怪，总认为不该谈恋爱，不知道怎么才是恋爱，喜欢一个人有可能，但谈恋爱好像是禁忌的。“没有什么喜欢的，我们系才60多个人，30多个男生，我也比较内向，不怎么和其他人除了宿舍的人聊天。”

          其实埃说了谎，大二上学期结束的寒假，埃曾对同班的一个男生告白在qq上。说起来奇怪，完全不符合埃的性格，甚至那个男生的长相埃都模糊不清。在一次联欢会上，埃在游戏中被惩罚，不得不挑选男生拉手对视，埃无意选了他，因为他就坐在室友旁边，埃看到了。室友于是总爱开埃的玩笑，埃是个心理暗示重的人，奇怪的是，在那之后，埃和室友去校外吃饭路上经常碰到他。久而久之，埃莫名其妙心里开始在意，偶尔看他，觉得他竟有点像快乐男生左立，那个在2013年眼神清澈青涩地弹唱着《董小姐》，使埃爱上民谣的人。不明不白，埃忍不住把心里的感受直接告诉了男生，但告诉的同时，埃却说“我觉得这不是喜欢……我不打算喜欢下去了。”就这样，突兀地单方面惊讶了对方，男生说“可能喜欢一个人只是一种感觉吧，没关系。”但埃，埃并不在乎对方的话语，从头到尾，都只是埃藏不住心事的自私罢了。很傻吧，后来开学后男生不知为何逐渐接近埃，但埃却只觉得羞愧，虽然因此和男生熟悉了不少，但埃是退缩的，甚至讨厌这种不清不楚。埃这种人，是不会爱上某个人，她会被某种品质迷惑，但现实中的人总会有缺点，埃无法忽略缺陷。我无法因此说埃是正常的，她的自卑和封闭或多或少影响了她整个青春期的应有的对爱情的追求，但也不可否认，有的人把爱情或任何感情看得神圣，因此现实中的情感显得不够纯粹，因此，他们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

          月好像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她追问道:“真的吗？不过你长得不难看，性格又温柔，总有人会喜欢你的，你要多和男生聊天哦。让我看看你的手机吧。”埃以为她只是想看一下，便给了月。月拿起手机，兴致勃勃翻看埃的qq聊天，埃有点窘。“没什么好看的，我不怎么在网上聊天。”“我能和你的好友聊天吗？”月一脸期待，埃不好拒绝，“你又不认识，怎么聊啊。”“这个男生是谁啊。”月指着一个好友问埃。“哦，那是我在去车站的车上一起拼车的学生，我们学校的，但我不认识他，你可别跟他聊哦。”埃有点无奈，真想把手机抢过来。但月想玩游戏，埃只好让她拿着。回到家埃才发现，她和几个埃不太熟悉人聊了一会儿，包括那个男生。但她都问了同一个问题“你觉得埃在学校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同一个结尾“要多和埃姐姐说话哦，她一个人在外地上学。”埃看了，既无奈但还是感动的，埃也感觉到，月内心多么理解没有朋友的孤独，她竟通过这样的方式想让埃多一些朋友。埃只是无意中说自己不太跟同学说话，但其实埃那时并不孤独到无法忍受，月却记住了，可怜的孩子。

        埃眼睛看到钢琴，于是让月弹，月倒欣然起身，不再窝在沙发上。埃看着月僵硬的身子慢慢走到琴边，她随意弹了一首曲子，她的手很灵巧，不像身体给人呆滞之感。埃忍不住鼓励月，“你弹得真好，你的手太灵活了。”

          月领着埃向哥哥的房间走去，她对埃说:“我想玩会儿电脑。”眼神呆呆的又似乎在征求埃的同意。“那你玩会儿，是玩游戏吗？”“嗯，顺便看几集动漫。”月瞬间坐在桌前，戴着耳机，腿放松地张着。埃看到床头有个吉他，“我能玩会儿吉他吗？”“可以，那本来是妈妈让哥哥学的，但他现在不弹了。”

        埃拿了吉他走到客厅，随意拨动着琴弦，吉他声是温暖而悦耳的。上次埃和母亲逛街的时候，埃对母亲说想买一把吉他，母亲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当埃是随口一说。“你哪里有时间学呀，还不是玩几天就放在一边了。”“我都上大学了，怎么没有时间，我可以上网自学呀。你们从来就不关心我的爱好，小时候我看好朋友学古筝，羡慕得不得了，但那时你们没有多余的钱给我报班也就算了。吉他又不贵，你们也有钱了，怎么还是那么小气。”其实父母并不吝啬，埃考上大学，父亲给埃买了苹果电脑，母亲也带埃买了好几身体面的衣服。只是，埃的确觉得父母从不在乎埃的爱好，比如埃喜欢的书，总是埃说一定要买，父母才给钱，父母只在买学习资料上特别大方。反正，埃现在想来，可以理解父母的节俭，但埃觉得有时候他们更多只是为了面子，他们总说埃以后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像他们一样一辈子靠体力吃饭，他们尤其想让埃当老师。可这，并不是埃想要的生活，尽管埃从没让他们失望过，重点高中，重点大学，只有埃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来自责任和说不出来的虚荣心。

          埃玩了一会儿吉他，走进房间，月在看动漫，埃听不到月耳机的声音，但看到月仿佛沉浸其中，表情是一天当中最放松而幸福的。埃看向书架，书不多，有些书名看起来就严肃而沉闷，书很杂，好像还有部分书是符合莲阿姨看的。埃打量了一遍，询问月，“这本《圣经的故事》可以借给我看看吗？”“哦，那是妈妈的书，应该可以，她不怎么看。”埃也说不清为什么，冥冥中有些书埃觉得自己迟早会看，有些书是埃特别感兴趣的，但不一定适合当时的自己看。有些书是在人处于一定的状态下才可以看懂，就像直到埃休学，无数个崩溃虚无的夜晚，埃才彻底静下心来看书。《圣经的故事》就是休学后埃才看的，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埃不明白为何很多人说他的书好，现在埃简直觉得他就是在说埃心里一直想说却表达不好的思想，如果三毛是女性作家中埃感到亲切的，那陀就是男性的埃。不，埃不敢把自己同他们相提并论，埃只是卑鄙的病态的不堪的软弱的，是他们身上的一些缺陷，却没有他们的勇敢和伟大的灵魂。但埃还是拼命地看书，圣经中说“日光之下，再无新事。”每当埃感到无人诉说的孤独，只有书，是唯一的安慰。

            哪怕书会毁了我自己，它让我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无知，越来越沉默，可是，我还是不能没有书。埃想，不是自己刻意隔绝世界，在每一个痛苦的时刻，是书还尚能安慰自己，让埃活下去。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月还在玩电脑，她和埃告别。埃下楼骑电动车回家，一路上，夕阳西下，在高架桥下飞驰，路过人群和车辆。其实，下班的感觉挺好的，埃其实什么事也没干，但却有种充实感，和一个女生在家相处一天，这种经历，埃自从上了初中就没有了。所以，埃觉得也许月看起来有点冷漠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甚至不知道她是快乐还是不快乐，但埃觉得至少和她，埃不会感到手足无措的紧张，于是埃决定慢慢认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