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散文心情随笔

一盒冷饭

2019-03-25  本文已影响22人  南枝枝er

  “喂?妈,帮我带份宵夜吧?”

  此时深夜十一点半,我轻车熟路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她有些疲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

  “还是蛋炒饭吗? ”我应了一声,困意涌上心头,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方才我说要出去买东西吃,她却委托我帮她提了很多东西,说句实话,很重。几大瓶洗衣液笼在一个不讨喜的大红口袋里,困住了我所有的希望。

  ……到家后我的确是困得不行,一半是因为夜深,一半是因为乏累,连门禁都不想再多看一眼。脑子里除了“睡觉”的念头,就是“赶快睡觉。”

  甚至于门禁有没有关,我都没有去管。

  床的感觉温暖又舒适,几乎让我陷在了里面,安安稳稳地躲在那个狭隘的封闭空间里。

  再睁眼是第二天,我疑心周围怎么这么安静。几乎什么都没有变——连同我落在沙发上的袜子。

  我忽然感到无比惊惶,母亲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绝对容不得我如此邋遢的行为。怎么今天却……

  我明白了什么,我一向睡得很沉。颤颤巍巍地打开手机,刺目的五个未接电话让我心头一震。

  妈妈。

  是昨天深夜的电话,每个完整地都响了一分钟。

  我真的忘了开门禁。那个门禁一关,外面就打不开门了。

  她昨晚是在哪里睡的?

  我有些手足无措,眼里是那五个赤红的未接电话,播回去?算了,会挨骂,大早上坏我心情……我不如直接去找她。

  如此自我安慰一翻,我又自我良好起来。啧,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提这么多东西,把我累着的……锁了门也不干我事。

  到了店里,她又好似没事一般笑脸迎人,招揽顾客到店里买东西,我提着几杯奶茶,有些仓惶的伫在那儿,看见她对向我的笑脸忽然淡了下来。她没有骂我,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轻轻看了我一眼,又步入了店里。

  自我长大了,我一向和她“合不来”,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扯着嗓子叉着腰骂得我狗血淋头的样子我无比记忆犹新,以至于她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已经习惯了。

  她怎么不骂我呢?

  她怎么……理都不理会我呢?

  我像只木鸡,呆滞地立在那里。

  我又调整了一下心态,问店员,今早发生了什么?

  今早没什么不同的,依然是准时开门。她答。“只是……”

  她有些犹疑地看向我,问道:“你以前看她吵架完是什么样子的?”

  “像得胜的公鸡啊,得意洋洋的……老神气了,老是笑,嘴能翘到天上去。恨不得把这事说给所有人听……”

  “但她今早哭了。”她说。

  她话音一落,我的心像被千把钢刀刺穿。

  “你长大了,有些事淡忘了……你也知道,你的妈妈结了两次婚,两次婚都不幸福,大儿子也不依她,你每周还要上学,也不能来陪她说说话。她每天还是腰酸背痛的,还背了很多的债。”

  “再说,她的学历也不高,也没什么脑筋,容易被别人骗啊。她近来做的那些生意,是不是亏本了,大家心里都有个底的吧?”

  “……你看我,我至少家里还有个老公,心情不好还能找他发泄,但你妈没有。我们陪她吵吵嘴也就罢了,你看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深夜回家一人对着空房子,心里总该有些念想?”

  我像是见人活过来一样瞠目结舌。左胸三寸里的东西似乎被挖出来,细腻地切成一片片,血淋淋摆在我面前。

  是啊,有些念想,有什么念想呢?

  每日拖着疼痛的腿和错位的腰肢去诊所里排队按摩的她,那个爱说话,爱拌嘴的她,是否也会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是否也会日复一日地撩屋里纤薄的纱帐,在屋内踱来踱去,又或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呢?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有些沉默下来。

  母亲是个小井市民,学历也仅仅小学,遭受两次婚姻之痛,却要撑起了一个家,她只能做一个女强人。在我眼中,她真是个那样铁一般的女子,从不喊苦,从不会掉眼泪。

  但今早她却红了眼。

  如同店员说的,她今早看着手机念叨,看见“两儿子为推辞老人的住处产生矛盾,老人无奈留宿街头。”的新闻忽地一笑,说:“这可能就是我吧。”

  …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如果她。”店员迟疑了一下,“你想,如果她只是一个嫁过来的新娘,凌晨十一二点进不了门,她会睡在哪里呢?大街上?”

  我没有接她的话,我完全不敢想象那个景象。

  “去道个歉吧。”她说,“和妈妈道歉的孩子,不丢人。”

  她看我久久地坐在那里,有些低迷。

  “啊,你可不知道。今早,你妈妈托我们买了你最爱吃的菜。她说,你可喜欢这个了。”

  我立即站了起来,似乎座位上如同长了钢针一样,再坐一会儿都使我感到难受。

  “是我狭隘,我去找她。”

  和解的过程顺利得出乎我意料,我一向觉得她利势的眼,只是看着远处的玻璃花窗。我道了歉,和她说过话,然后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我能感到她微胖的身躯有些微的颤动,随即又归于平静。相较于以前来说,她真的清瘦了不少。

  她随便地说了我几句,并未做他言。

  “去吃饭吧,你也饿了。”我答应着,把她百般推辞的奶茶递给她,走向厨房。

  那里有一个塑料壳的极平常的盒,里面装着饭,冷的。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常常这么说:“要节约,不要浪费粮食。”

  透过这碗饭,我似乎看见十一二点她无奈地频频敲门,看到她一个又一个地播出的电话,看到她提着这碗饭长久而孤独地站在门前。最终在约莫一点的时候去了外婆家歇息。

  我看到金黄的米粒在油锅里翻腾,颗粒间传出诱人的香味。

  这不是饭,是对良心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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