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
一
自从四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以来,母亲那瘦弱矮小的躯体,布满皱纹的脸颊,还有平时略带微笑的沧桑容颜,就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在每一个被梦魇惊醒的清晨,母亲在世时的一幕幕鲜活的场景,一幅幅真实的画面,一次次忙碌的身影,一句句直抵心房的话语,总是第一时间占据我敏感柔弱的内心,让我不忍不敢走上前去勇敢面对。我怕我的眼继续洒泪,我怕我的心不停泣血,都整整四年了,她走地那么匆忙和不舍,那么地不可思议和另人匪夷所思,还没来的急和我们告别。这四年就象是四个世纪,那么遥远沧茫艰难,让我经历了我人生四十多年以来最痛的回忆,最刻骨铭心的伤痛,最难煎熬行走的日子。
不管怎么样,不管未来的路怎么走,日子怎么过,你是个男人,你还得直面这惨淡的人生,正视这淋漓的鲜血,哪怕一路蹒跚着,也要咬牙坚持,一路勇敢向前。今天,是我四十多年人生以来最特殊的一个日子,让人永远无法忘怀的一个日子------母亲四周年祭日。四年前,那个悲痛欲绝寒风萧瑟的夜晚,我突然去失了母亲,我感觉好象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象是一个婴儿从温馨的摇篮突然跌入了万劫不复冰冷的深渊,我成了世界的孤儿。四年来一直在心底不敢碰触的话题,今天我要和它直面,让回忆之泉股股而来,让过往的回忆栅门打开,带你领略一段尘封已久温馨美好的时光。
二
时间要回到七十七年前,也就是一九三九年,腊月刚到的第二天,位于距汉阴县城以北二十七公里的古集镇铁佛寺人流攒动,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有了临近过年的味道和春节的气息。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边,各种店铺人进人出,门面前挂着各种好看的年画,那些过年备用的门类齐全的土特山货沿街面一溜子排开,让人目不遐接,眼花缭乱。古镇的天空飘着零星如霰的小雪,这依然阻挡不了人们对过年的祈愿和热情。这热闹的背后,没有更多的人关注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在古镇上街头的一所老宅里,老查家的第七个孩子,第三个女儿,也是最小的姑娘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来到这个世界。老查家给这个女娃取乳名叫兰兰,后来学名叫敏兰,意喻聪慧敏捷质如兰花风霜高洁,若干年后,她的娘家晚辈们都亲切地叫她“满姑”或“姑奶”,她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所在的这个家族,姓查,祖上几百年前从江南安徽移民过来,属于汉阴的客家人。查姓算的上是铁佛寺镇有名响当当的四大家族之一,早些年常听舅辈们说起他们家族的前尘往事,查姓是排在这个古镇四大家族“查、张、汪、曹”之首的。还说了四大家族各具标志性的特征:查家的才子,张的票子,汪家的谷子及曹家的“稗子”。这“才子”是指查家出了很多读书人,文化人,拿笔杆子的人;而“票子”是说张氏一族出了很多会经商做生意的,挣了不少钱,在铁佛这个地方曾经富甲一方;这“谷子”嘛,不言而喻是指汪家祖上曾是地主出身,有良田好地不少,谷堆满仓,不缺粮食;曹家的“稗子”有多种含义,你懂的,茶余饭后没事了好好去揣摩吧!这四大家族在当时汉阴的北山里名嘈一方,红极一时,占据了古镇的半边天。尤其是母亲所在的查氏家族出了很多才子和能人,如外祖父的亲堂兄查少白,民国时期是有名的书画家和社会活动家,民主人士,当时和鲁迅等民国文化名流交往甚密,《汉阴县志》上也有详细专题记载,现在中国美术博物馆还珍藏有他的书画作品,在中国现代书画史上有一定威望和影响。外祖父查林枝,号养吾,取自孟子“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少读私塾,弱冠之年始学中医,中年研读《易经》八卦,精于相术占卜和八字推算,晚年中医术精湛,名贯古镇。只可惜他的后人由于各种原因未能继承其衣钵,并发扬光大,实属遗憾。还有八十年代初即在汉阴创新推行作文早起步教改实验,并由此走向全国的特级教师查振坤,她是汉阴的标志性名片,是汉阴查氏门中的巾帼英雄和杰出代表。
外祖父生于一八九三年,为人心直口快,性情刚直不阿说一不二,也因此在当地一边为人治病查日子算八子做好事,也得罪过不少人。他祖上几百年前明末清初之时从安徽安庆移民迁至陕南,其中一分支最后落脚于现在的汉阴铁佛。查姓在全国主要分布于江南各省,算是名门望族,历史上及现当代出了很多名人,如清代的著名学者查慎行,著名武侠小说大家金庸(原名查良镛),著名天才诗人海子(原名查海生)等,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母亲出生的年代,当时正值抗日战争处于最艰难的时候,中华民族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当此国难之时,国家尚且如此,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日常生活更是举步维坚。可以想见当时外祖父家的艰难不易,一家人在小镇苦熬渡日,幸有他以精湛医术和相卜之术养家糊口,才得以渡过这段苦逼难捱的日子。
外祖父殁于一九六七年,那年大哥才四岁,姐姐也才刚满一岁,二哥和我尚未出世,所以我没能亲见他老人家的模样和气质,只能通过母亲及舅家们和我们家常的谈话描述中,约略感知和想象出。外祖父应是一个身材魁捂,性格直爽,粗犷豪放,说话声如洪钟,粗细兼而有之,有时又温文尔雅的一位行走江湖的人,一生充满了全奇色彩和磨难,但永远也不会被坎坷崎岖生活所击倒。
三
他和外婆一生共育四子三女,其中夭折一人,他们的长子,就是我的大舅。听父亲说大舅死于解放前,在一次古镇过春节闹狮子舞龙灯时,由于尽情挥洒用力过猛体力透支,不幸得急病而亡故,正值青春年少就撒手人寰,那一年他才十八岁。所以我的二舅就成了现在的大舅,他年轻时爱好学习痴迷读书,把四大古典名著不知啃了多少遍,尤好《红楼梦》,很多章节都能够倒背如流,人物故事情节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能算得上是半个红学家。他也写得一手清秀隽永的毛笔小楷,钢笔字更是叫我们膜拜。他还有一个绝活,就是做得一手娴熟自如的民间纯手工炮仗,在十里八乡都是叫的响的。我上初中时曾在我们家做过一段时间,他做工之余的最大爱好就是阅读《红楼梦》,微弱的灯光下,几个小时手不释卷,达到近乎痴迷的状态。我们姊妹四个遇到看《红楼梦》的有关问题,他都能够给我们清楚解释,对答如流,我们都在心里一个劲儿的佩服,这时母亲在一边也是满脸的自豪和喜悦,对我们说,都要向你们大舅认真学习请教,都要好好念书。
大舅凭着自己的勤奋苦读,五十年代初中学毕业后考入安康师范,毕业后在南山教书。只可惜,他性格郁郁寡欢内向不善言辞,又由于自身原因丢了工作,加之舅母疾病缠身过逝又早,呕气忧郁过渡,一人拉扯三个孩子艰难度日,算是家道中落,最后在悲苦贫病中郁郁而终,那一年是一九八九年,真可惜了他一身的才学无法施展,未能力挽这个大家庭的狂澜。
母亲在外祖父家的七个孩子中排行为六,姑娘中最小,上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脚下还有一个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大姨早在五九年就过逝了,二姨也在六十年代死于病痛,我对她们未有任何印象。二舅成长在铁佛寺古镇,成家后举家迁至离集镇约十几公里的罗朱沟,在山里面一呆就是几十年大半辈子,自己白手起家造房,房子上面盖的是清一色的石板,又动员一家老小抬田造地,在自己家的后山上喂鸡养羊,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这山里面民风淳朴,生活简单安静,空气清新远离喧嚣,二舅一家为人厚道热情,所以这个山沟是我们儿时经常来玩的地方。时光飞逝几十年过去,二舅的后辈们通过自身努力打拼,现如今都已把二层的小洋楼修到了铁佛寺集镇最繁华的地方。孙辈中有的还考上了大学,在外地工作,有的在县城自主创业成了小老板,住上了装修一新的现代高层,和他在老家山沟里的环境不可同日而语。二舅为人平和大气,勤劳善良,善于做人的工作,所以曾担任过他们当地的几任大队支书,在当地村民中口碑较好,六十八岁那年死于胸部疾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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