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人情的父亲

01

几天前，父亲给我打来电话，像安排后事一样，刚开始语气还算平静：“我可能活不过三个月，你照顾好自己和外甥们，我没事，放心吧。”

这话明显前后矛盾，我警惕地问：“怎么了？怎么说这种话？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变得颤抖，加少许哽咽：“最近吃不下饭，总觉得不饿，烧心，肚子疼。”

说完这些他竟然嘤嘤啜泣起来。

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地觉察到：他生病了。

我接着说：“咱们去医院吧，生病了就要去看。”

电话那头的他清了清嗓子：“我不去，没事的。”

“真的没事？你要是不去我挂电话了，你自己想清楚。”

我立马挂了电话，根据对父亲的了解，也是激将法而已。

02

我接着给老公明打了电话，说了父亲的情况，他一锤定音：“当然要去医院，而且还要尽快去，不能拖。”

我刚挂了明的电话，老父亲就打来电话，果然同意去医院。

到了医院，经过医生检查，就给他办了住院手续，开始了治疗。

治疗到第二天，突然加重，他上吐下泻，CT检查是小肠梗阻。

哥哥嫂子日夜守护，第二天我回家照顾他，让哥嫂回家休息。

由于不能进食，只能靠输液维持他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所以点滴格外多，一直打到将近凌晨一点。

打点滴期间，他卧床不能去厕所，排泄都在床上，我时不时给他收拾着。

终于打完了针，我累得真是人仰马翻，躺下就睡，中间被父亲喊起来两三次，给他收拾排泄物。

到了早上五点半我起来了，他有点埋怨地说：“你咋那么困啊？！”

忽然觉得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心疼我的父亲了，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我舟车劳顿不说，24小时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还嫌我困。

03

在他健朗的时候，只要我在家住，他从来不舍得让我早起做饭，从来都是让我睡个自然醒；他从来也不指使我干活，见我需要什么，默默都干了。

习惯了从前被他呵护，现在一反转，我明显不适应，但一看到父亲布满皱纹的脸，我又瞬间释然。

哥嫂继续回来照顾他，让我回了自己的家，我们的电话随时保持畅通。

今天是他住院的第五天，他状态好多了，也有力气了。从昨天开始，一直闹着要回家，就像一个年幼的孩子要糖吃，哭闹不止，不可理喻。

喋喋不休地唠叨，让照顾他的嫂子心生不满，嫂子每天给我打来好几个电话，重复最多的是：“一直在埋怨你，让他来医院，让他受那么大罪。”

意思是嫌我让他去医院了，让他受罪了。

用姐姐的话说老头真是老糊涂了，谁管他，他给谁闹。

最近姐姐身体也不舒服，没法回家照顾他，前前后后的主意是我拿，我却成了父亲的眼中钉，肉中刺。

人老了，并不是都变得通情达理，慈祥可亲，有一部分老人可能变得不可理喻，不近人情，比如我的父亲。

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们之间的亲情没有隔着千山万水，有的只是他返老还童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