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枕（4）

卫生院里，小医生掀开男孩的衣角，一看小小的身体上下都布满了红点，随即翻了翻猩红的眼睛，红血丝交错着像极了兔子眼睛。

“你们还是赶紧送大医院吧，我这里没有急救设备，先吃一片抗过敏的药，这样严重的过敏再迟就来不及了，你看他已经有点呼吸困难了。”

此时的哥哥，已褪去兴奋，大口大口的喘气，父亲不在家，母亲和祖父抱着孩子慌了神，连手机都没带，干着急。

这时，小医生帮忙拨通了120救护车，好在救护站就设在百米之外，没过几分钟，120鸣着笛到了，两个大人簇拥着一个孩子手忙脚乱爬了进去。

市里的医院需要二十多分钟行程，平时觉得很近，但这一刻却是特别遥远，车上救护医生做好了一切相关的询问与检查，给男孩戴上了氧气罩和监护仪。

车里监护仪“滴滴滴”的响，和着母亲轻轻的呼唤声，愈发虚弱的孩子嘴唇发紫，眉头打结，救护员看得心疼。

二十分钟之后，男孩被一群大白褂推进了抢救室。母亲跌坐在门口地上，祖父想把她扶到长椅上等候，可怎么拖也拖不动她，喘着粗气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严重过敏的凶险，大概就是这样在一瞬间，莫名其妙之间，人就没了。

当医生推开救护室大门的那一刻，母亲从医生的表情里读到了结果，绝望悲痛笼罩了全身。那样的场景，只有在电视剧里看到，今天却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哭想吼，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完全听不见医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母亲呆若木鸡片刻，又像疯了似的冲进抢救室，俯身抱住抢救台上红彤彤的小脸蛋，一顿窒息的狂吻：“阿弟，阿弟啊……”

祖父起身锤着大腿，一会站起来，一会又蹲下身，倚靠着墙不敢靠近孩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电话如同晴天霹雳，祖母带着妹妹小枕跟着邻居阿婶的车一路跌跌撞撞跑进医院。

母亲抱着哥哥，披头散发哀嚎着，祖父蒙着脸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门口站满了围观的人，有病人有家属，窃窃搓搓，都在叹息。

这样的场景，小枕第一次见，小手被祖母拽得生疼，看到哥哥躺在床上，母亲哭成了泪人，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跑上去抱住母亲的大腿。她不知道自己为啥哭，只知道认识的家人都在哭，跟着哭了。

大概是母亲哭累了，抬起身低下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儿，挥起左手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叫你养猫，叫你养猫，你这个害人精！”

火辣辣的疼伴着鲜红的血从小枕的嘴角里，鼻头里淌了下来，稚嫩的小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那一刻，母亲一定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把小枕打懵了，也将所有关于猫的美好记忆彻底打没了。

祖母见状，抱开了小枕，以后发生了什么，小枕已经记不清楚，她只知道，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哥哥护着她，宠着她了。

哥哥的离开，母亲受了很大的刺激。为了从悲痛中走出来，父母在半年后外出打工去了。留下小枕和祖父母一起生活。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小枕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她也渐渐意识到自己是掀开父母伤疤的那个人，所以再也得不到父母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