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Zoe

Dear Zoe:

又到这个季节，阳光充沛，植物气味凛冽，满眼的绿色肆意挥霍自己的色彩，阳光洒在地面一片碎金子。最近走在路上，常常会被触动，想起你说的，幸福和美还是常常会有的，不禁由衷觉得快乐。

Zoe，希腊语的意思是生命，你给自己的名字多像这个季节。今年你该四十五岁，魅力丰富的年纪，你该迷人丰盛依旧，毕竟你的时间比我慢太多，你拒绝沾染占有、自私、功利，你拒绝老去，于是你再也不会老去，任二十岁的我寻找你，三十岁的我想象你，四十岁的我回望你，永远的二十六岁。

热议已然沉寂，人们总也学不会沉默致哀，你后来得了很多奖，一时轰动，人们争相翻阅你最后的信件和往昔作品，为你贴上“悲剧”“少数”“女同”的标签 ，这些你都不知道，你知道了也并不会在乎?从头至尾你只在乎一人，宁愿终止一切，拒绝所有原谅。你有多爱她，四十六岁的你是否有还会这样爱她？我不敢也不能揣测。你在心里反反复复说着伤害与绝望，给同一个给你这些伤口的人。这像是十几岁才拥有的感情，纯粹热烈，把全部的自我交予一人，也因此不能有伤害和背叛，世界是两个人的。

你任由自己碎裂至无法修复的地步 ，是对世事人情的不妥协，还是一种彻底逃避？你不会给我回答，这是你的选择，它让你彻底自由，后来人如我只能猜测。

软弱，不忠，逃避，你不明白也不接受这些。后来你终于认清这才是人性，不堪的部分更突显人的本质，却也无法接受和原谅。就像这世界容不下纯粹和梦想，你炽热而天真，不改初衷，爱并且相信，你比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勇敢。

经历过或者正在隐忍承受的每一个人，都明白成长带来的切肤痛楚，也因此不忍苛责了谁。爱过一个再转身遇见下一个，我们都是这样把伤疤和梦想缝进胸口，决定从此不再为它们伤神，好好爱自己。可你不愿意，你刺下那柄水果刀，将爱与生命从始至终都给了那一个人，无所谓值不值得，你要的是个梦想。

余生每一步谦卑沉默向它靠近，不再要求抵达，这大概便是梦想至于我们这些人的最大意义，而你已然用鲜血淋淋的胸膛拥抱了它。

夜深了，再读一遍你最后附上的字句就该说晚安了。

“Je vons souhaite bonheur et sante

mais je ne puis accomplir votre voyage

je suis un visiteur．

Tout ce que je toucthe

me fait reellement souffrir

et puis ne m'appartient pas．

Toujours il se trouve quelqu'un pour dire:

C'est a moi.

Moi je n'ai rien a moi。

avais-je dit un jour avec orgueil

A present je sais que rien signifie

rien．

Que l'on n'a meme pas un nom．

Et qu'il faut en emprunter un'parfois．

Vous pouvez me donner un lieu a regarder．

Oubliez-moi du cote de la mer．

Je vons souhaite bonheur et sante．

----Teo Angelopoulos, Le pas suspendu de la cigogne

我祝福您幸福健康

但我不再能完成您的旅程

我是个过客。

全部我所接触的

真正使我痛苦

而我身不由己。

总是有个什麽人可以说：

这是我的。

我，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的，

有一天我是不是可以骄傲地这么说。

如今我知道没有就是

没有。

我们同样没有名字。

必须去借一个，有时候。

您供给我一个地方可以眺望。

将我遗忘在海边吧。

我祝福您幸福健康。

安哲罗浦洛斯《鹳鸟踟蹰》”

晚安。

莫偶然

2014.5.13夜

附：Zoe---邱妙津，1969年出生，1992年12月留学法国，1995年6月在巴黎自杀身亡，享年仅26岁。代表作品有《蒙马特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