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坛,地坛
第一次静下心来读 《 我与地坛》是在我的十八岁。在卧室中,万籁俱寂的时候,身旁的香炉里清苦的药香丝丝缕缕,又延绵不绝。就像这篇文章一般,带着一丝丝的愁,一缕缕的怨,但却有着震撼心灵,超越生命的顽强。
———我常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佛说前世今生,缘起缘灭,因果轮回。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趁你不注意时偷偷找上你,让你恍惚片刻,情不自禁地感叹:“这里好熟悉呀。”一生平凡的小职员会在第一次到京城时,望着还孤傲地坚守在那里的城墙,仿佛见得锦衣华盖,宝马香车。励志走遍山河的探险家会在大漠边缘金乌将沉时,触摸到千年前的夹杂着血腥和铁锈味儿的狂风。活泼的女大学生路过江南,和一座精致的绣楼结了缘。不去追寻前生,亦不期盼来世,我只知晓,有一个地方在等待我,在呼唤我,如同天空呼唤鸟儿,如同大海呼唤游鱼,如同母亲呼唤儿女。在那里,便是我心灵的皈依处。
———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记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得坦荡。
时光,时光。世上最短暂却又最永恒之物。它随手抹去那些浮华的痕迹,不论是在世间还是心头。沿着江河的源头走来,经过汉唐辉煌,路过明清绝响,走过百年沧桑,看着一座座宫殿的起起落落尽散尘埃,瞧着红颜艳绝天下又终成枯骨。但有的事物却又可以超脱时光,酿成永恒,在时间的孕育中,被打磨得剔透润泽,光滑内敛。人们常道从一个人对时间的态度便可观得一个人的心性和潜力。作为一个份被上天公平的分配给每人的最宝贵的礼物,时光担得起这份赞誉。有人庸庸碌碌,将这份礼物尽付重复而琐碎之事,只为求一份安稳,却不知换得的唯有平庸。有人勤奋一生,为了那份他人口中的赞誉,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想要追寻却再无光阴。辜负时光之人,终将被时光辜负。
——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这世上最简单而又最为困难之事,一曰观时,二谓正己。其简单在于对着钟表便可观时,感受那时间从指尖流逝之感,对着镜子便可正己,正衣冠,正神色。可是,茫茫光阴又有谁能懂得?又有谁能理解?过去,当下,未来,不过能浅浅的触碰当下而已,更莫说当下也在时时刻刻的变化之中。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道:“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对当下都无法完全理解的人啊,又如何去触碰过去和未来呢?不过从那点滴史料中寻觅,在那名为希望计划之物中寄托罢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从镜中观得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形体。哲学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又如何定义你是你而非他,真正区别你与他的又是什么?自我,本我,超我,究竟那个才是真我?亦或者都是我?终究不过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上帝在交给我们出生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向死而生,知死向生。生与死是每个生灵都需要经历的事情,亦是人类探究的终极。我们无法决定在懵懵懂懂中的生,却可以选择历尽沧桑的死。可如泰戈尔“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弘一法师“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般圆满;亦可如白朗宁“死亡使一个伟大的声音沉寂之后,他生前平淡无奇的话,都成了至理名言。”般振聋发聩,引人深思;也可如陶渊明“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死去盒所道,托体同山阿。”般潇洒。但无论选择什么样的死,我们都在缓缓走向那个方向。或许历史上有许多名人面对死亡是勇敢的,无畏的。但是大部分人心中大概都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这一点无可逃避,亦无需斥责。想象某日再也见不到花红柳绿的艳丽,再也听不到鸟鸣枝头的活泼,再也嗅不到清风递来的青青草香便足以令人恐惧了。更别提死亡意味着我们熟悉的人离我们远去,再无归期;亦或是我们脱离世间,踽踽独行,一直走到无人记得我们的尽头。但是害怕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正是因为有着死亡的威胁,我们方知何为重何为轻,我们方知珍惜这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世间,方知紧紧抓住我们爱着,或是爱着我们的人。正是因为我们惧怕死亡,我们才能更好的生存。
——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
既已说起死亡,就不能不惊叹生命的神奇。那是一种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东西。于朽木土石中,茫茫大海间冥冥有了生机,便是石破天惊了。它柔弱,却更是顽强。自它诞生起,就缓慢而坚定地前行,前行。一个倒下了,千千万万个爬起来。野火烧不尽,风霜冻不凋,雷雨摧不垮。就那样看着看着成长起来了,从脆弱到顽强,从短暂到永恒,从单一到繁多……直到巍巍高山为之俯首,直到漆漆深渊为之退避三舍,直到啸啸江海为之收敛风浪。这就是生命,纵然曾经柔弱,终是无物可挡。纵然曾经在恶劣的环境中摸爬滚打,终是高山为平原,沧海变桑田,纵然曾经单枪匹马,终是无处不至,无物不知。
——可她又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儿子得有一条路走向自己的幸福;而这条路呢,没有谁能保证她的儿子终于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