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家(上)
大姨家在伏牛山区,小时候我们管去大姨家叫上西山。赤着脚,淌过外婆家村外的小河滩,就要走曲曲弯弯的山路了。山路好长,许久才看见几户人家,散落在山腰。
旁边地里的庄稼,不像我们这儿,大片大片的“平畴交远风”,而是层层叠叠,一小块一小块,都用石块或料浆堆围起来。妈妈说,这里都是靠天收,少土没水的。
一路也没什么好看的有趣的,倒是有一次可能是雨后,路过一个山洼,山间烟雾弥漫,让生在平原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书中描写的仙境。
大姨家也在妈妈“快到了,快到了”的望梅止渴法中,进入眼帘。那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到大姨家,门楼和路上见到的一样低矮,几院墙都是石块堆起来的也不高,推开用几块木板扎成的柴门,院子挺大,除了几株枣树,花椒树,给小院增添了几抹绿绿的生机外,就剩下一股股那时山村特有的牲口的骚味儿。
屋里倒是收拾的干净利落,可是或许房子低矮的缘故,屋里一点也不亮堂,有点压抑。于是大人们唠叨着往事和姊妹间的思念,表弟,表妹就带我们出去玩儿。最有趣的当是摸螃蟹。
山洼里有一条小溪,溪水不大,但清澈见底,可以清晰的看到水底的各种颜色和各种形状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成群的小鱼儿在石缝和水草间穿来穿去。水底都是松软软的沙,踩在上面不用担心弄得一脚泥。学着表妹表弟,把裤腿挽得高高,赤着脚,顺着小溪走,好清凉啊,时不时表弟会翻一下石头,就会有大大小小的螃蟹被表弟捉住,若是怀崽儿的表弟会把它重新放回小溪。
来的时候兴致勃勃还是下山,不觉得累,这回去就不那么轻松了。经过一个破旧的院子,一棵不认识的树上系着一口钟,我知道这应该就是表弟表妹的学堂了,表妹告诉我们,学生们多的时候,小溪的水流会大些,反之,一旦放假了水就会变小,多少年如此,人们觉得是有神灵。现在想想,应该是和季节或气候有关系吧。
大姨家再没什么好玩的了,小弟便闹着要走,他哪里知道,这几百里路,哪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但他还是趁人不注意就沿着来时的山路往下跑,害我和表妹在后边追,跑了有一二里,才追上他。我们仨一个个气喘吁吁,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看着弟弟小脸上汗一道泪一道,整个一大花脸,又气又想笑。说实话,我也不想在大姨家呆,因为我想着大姨家会不会有虱子。可是妈妈已经好几年没见大姨了。
山里的晚上寂静的很,偶尔有老鸹或别的什么鸟聒噪两声,更给山村增添了几丝神秘。爬上大姨家灶房,往四下看,四处黑黝黝的,山里还没通电,更没电视可看。表姊妹们就爬在灶房顶上看星星。星空很低,像一块巨大的缀满星星的黑布,那星星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到,离你那么近,那么近……孩子们终是难以安静多久,一会儿就打闹起来,表弟一不小心竟从房顶掉了下去,好在房顶不高,山里孩子又皮实,并无大碍。
这样捱了两天,妈妈終还是在我们不懂事的哭闹下,和姨妈洒泪而别,虽然表弟表妹曾诱惑我们去看白果树。但习惯了有电有电视的生活,山中的寂寞岂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所能忍受得了的。
别了,西山,别了,大姨。妈妈也是一步三回头,走了好远,还能看见大姨站在那儿,身边还有三个小小的身影,这一幅剪影,经年挥之不去,定格在心的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