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路
每当黎明的曙光划破夜空,这片土地就变得非常有活力了,那些贩卖小吃的生意人,早早的推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奔往人流量最大的几个点,这其中都昌县的老汽车站,算是排的上号的了,一年三百六五天都是人流涌动的,多少而已。
~车站门口排列着许多小推车,多是卖水果和都昌特色拌粉的,早年上学时吃一份加量才一块五毛钱,十年的岁月如今也只是涨价到了三块,每当你路过他们的摊位时,老板娘总是很暧昧的看着你,然后跟你说:“佬啊(孩子),吃拌粉吗?”而卖水果的生意人总是会问你:“买橘子吗?正宗的南丰橘子!”(我们那一有名气的橘子产地)。他们觉得给路过的人们哟呵,加上正宗两个字,丑橘子都美化了三分,老人的信任度也提高了三分。
与车站并列的那些早餐店门口热气腾腾,摆放着各种品类的早餐,那个位置是人们的噩梦,苍蝇们的天堂,看那老板已经和苍蝇开始斗气了,拿着他的苍蝇拍手舞足蹈的,看着怪好笑的,如果你想问这么大的竞争力店铺和小推车哪个生意好?我会告诉你单论早餐的话应该是小推车的生意比较好的,早餐门店不仅仅只做早餐,他们还是饭馆,收入来源不在早餐,小推车生意好的原因是因为给人感觉“门槛低”,从这来回经过的基本都是各种乡村的妇女老人,小推车看着比较“亲切”一些,门店早餐就显得“高大上”了,我们勤劳的劳动妇女和老人们是非常节约的,五毛钱也能还半天的价。
车站门口那条路上铺的那些美化用的砖块是不管用的,它们经长时间人们的踩踏早已变得松松垮垮,要逢雨水天气,一个不留神就会溅你一脚的脏水。车站的保安大爷坐在门卫室里,双手夹着香烟,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人生还是没睡醒,反正车站里的车经过一夜的休息都已经醒过来了,它们身上贴着都昌县各个店家的宣传广告,一层盖一层,五花八门,这与车站墙壁上喷的卖老鼠药、办假证、无痛人流、性服务的广告正好相互呼应,竟毫无违和感。
~未到发车点,通往各个乡村的司机大叔都在聚在车前叼着香烟,吹着牛逼。乘客们经过它们身边的时候总是会主动去打断他们的聊天“师傅啊,是这班车先走不?”司机瞥了一眼,不耐烦的用夹着香烟的手往身后挥舞两下“是哦是哦,上车!”
乡路陆陆续续的,这个老旧的小班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这是都昌——多宝的班车,车里有中年妇女男人、古稀老人、年轻后生,还有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眼看人快满了,总有人不耐烦的说着“快走啊,人都快满了还不走,等谁呢?妈个比的”可能中国人都是这样,没人出头的时候都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说话了,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司机无奈的告诉他们还有到点,到点发车,这明显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引起了众多乘客的谩骂,司机无奈,点了根烟看着窗外,不再理会他们。等待发车的途中总有生意人跑上车搬一堆货物摆着座位的中间和前面有空当的地方,告诉司机带给某个村的谁谁谁。当听见汽车的启动声,车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没有统一指挥竟如此的默契,这是大家在平复刚刚生气的心情,车一启动大家又都开始变的愉快了,终于走向了回家的路。
农村小路
当汽车开进北多公路,这又是一个容易引起交通堵塞的地方,因为这是县城与北山乡的交接路口,这附近还有一个县城第三小学,人流量很大,小摊老板为了让大家走过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他,恨不得把他的摊位摆到马路中间去,汽车一路前向前,道路两旁多是老旧的三层式农村标准房屋的建筑,它外墙的白色已经很难发觉,更像是土黄色,因为爬满了道路上扬起来的灰尘,也就是这条长不足两公里的路,是我当年追着爷爷奔跑的路,早年家里条件很不好,没有在县城买房,妈妈带着我在县城念书,我们就住在这条路上的一间地下室,为什么追着爷爷奔跑呢?因为我在他老人家身边长大,妈妈把我带到自己的身边,我离开了爷爷很不习惯,那次是爷爷把我从乡下送回县城,我在这条路上下车,爷爷去领退休工资了,我就站在马路边等那趟回程的小班车,准确的来说是等爷爷,我紧张不安焦虑都集中于一身,我想跟他回去。一辆辆的小班车从我身边经过,我仰望着每一辆车,企图发现爷爷的踪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又来了一辆小班车,我清楚的看见爷爷就坐在班车中间靠窗户的位置,正好在我站的位置一侧,情绪终于控制不住我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我追着车子跑,大喊着爷爷,爷爷。爷爷苍老的面孔探出窗外,向我喊着“回去,回去念书。”人是跑不过车的,也跑不过时间的,我耷拉着脑袋,往地下室走着,每当我经过这条路,看着车上那个位置,总能想起我那被时间带走的爷爷。
~沿着这条北多公路继续往前,总是经过一些麦田然后就是村庄,各个村庄的综合布置都大同小异,村口立了一块碑,上头写着某某村,从车里看过去,除了普通的房屋,村中央或者村口的位置是祠堂,里面供奉着列祖列宗,村后的小树林都埋葬着当初的这条公路上来回奔忙的那个时代的人。小班车行驶了十来分钟以后,车里就开始热闹了,老人开始高谈阔论党政,讲反腐败斗争,讲打老虎拍苍蝇,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他们最后的激情,唾沫星子到处横飞,车上的年轻小伙子穿的像是城乡结合部的,算半个“城里人”,露出了鄙夷的姿态,这种姿态像是一种优越感,什么优越?可能是年轻?可能是觉得自己是城里人?谁知道呢,反正他鄙夷好了,老人们吹牛可不会管他,虽然老人们吹牛的时候总像是炫耀他知道的东西多一样,吹一会总是要环顾一下整个车内的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借着这个劲,老人在车内点燃了一只香烟,也点燃了小年轻的脾气,小年轻说:“诶,能不能把烟灭了?”这回轮到老人的鄙夷了,老人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嘴里楠楠道:“恩...恩...” 然后望向别处又啄了一口,吐出一缕青烟...反复两三次的劝说,年轻人选择了带上耳机,打开窗户,不爽的看着窗外,这场决斗,老人倚老卖老赢得了胜利,怎么着?你还能打我?
~经过了几个村,爬了几个坡,终于到了鄱阳湖大坝,美丽的鄱阳湖呈现在我们眼前,左边的湖经常干,右边是一直都有水的,靠近岸边的湖面插着许多木棒子,那是渔民的养殖区,湖面上坐落着几个小屋,那是渔民们生活起居的地方,小屋前面摆放着许多小木船,那都是活命的家伙呀,不知道睡在湖面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开过了大坝离家就不远了,弯弯绕绕的开一段路,就会经过一个路口,这条路是通往外婆赵家的路,也是去姑妈张家的路。这条小路上肉眼可见的几座山,一座以前日本人在上面有碉堡,后来抗战胜利听说他们都自杀了,也是听老人家说的,还有一座山这个就有点恐怖了,据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埋葬在那里,是个坏人,“闹鬼”有点厉害,童年阴影,搞得我现在一个人走这条路还总有一整阴风阵阵的感觉,有点紧张兮兮的。公路上会经常许多小路口,那是有些村子不在马上边上,靠近山里,还是挺不方便的,因为下了车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到呢。
通往一个村庄的小路终于到了刘家的地盘,我家在马路边上,看着这栋新的房子,再看着房子后面的那条新的公路,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条我辈,父辈,乃至爷爷辈以上走的路就要被销毁了,斩断的不是路,也是几代人的回忆,这条路记载着父辈祖辈的青春,也见证了我们家与家乡的变化,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条路,这条路上发生的许多酸甜苦辣的故事,因为这条路,是我们回家的路,也是未来,我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