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 9（回忆中的血与恨 上）
校庆节目审查的那天早上，整个年组都气氛凝重。审查地点被安排在三楼文学社旁边的九班教室，之所以放弃四楼的活动室而选择这里，一来是这间教室三面窗子都朝南采光很好，二则是大部分高一班级聚集在二三楼，这样分配也是为了避免干扰到普遍在四楼的高三班级，毕竟他们还在进行高考复习。由于节目审查的原因，高一高二年组上午停课，所以虽说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但班里除了需要参加表演的人员以外，只有少数几个爱学习的尖子生自愿来跑来复习。班里前两排的桌椅上堆满了各类服装与道具，我与唐唐他们几个人费力的试穿着宋亮借来的戏服，之所以说“费力”，是因为那些衣服真的完全不合身，我的那件民国长袍简直就是给爷爷穿的，袖子长到可以跳惊鸿舞，唐唐的那件旗袍呢，又紧到让她走两步就需要大口呼吸否则很可能会窒息。
“宋班长，我们几个人的衣服尺寸不是早就给你了吗？怎么借来的衣服一件合身的都没有···”唐唐只有解开旗袍上面三个扣子才能够正常发音说话。“这个·····那个·····”宋亮开始抓头发，据我对他的了解，这就是他搞砸了的特征。“我们的尺寸都被你弄丢了吧····”我毫不留情面的直击要害。“那天我叔要我去帮他看澡堂子，可能换衣服的时候掉出去了···我昨晚去影楼借衣服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你就不能靠点谱嘛？弄丢了尺寸你倒是打电话再问我啊”唐唐穷追猛打。宋亮自知理亏“这样吧，影楼9点开门，就在五爱街那边也不算远，你再把尺寸给我，我拿过去换”“换个毛线，我们一会儿就要上场了，你这样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两个小时”唐唐对着宋脸翻了一个大白眼，叹了口气，转身拿起一对儿耳环带了起来“这些衣服虽然不合身但起码还能穿，本来这两天排练下来咱班的节目水准就不怎么样，再连演出服都没有就更丢脸了，唉，就这样吧，你们把台词和衣服拿好，我们下楼去文学社把裤子和裙子也换了” “班长，我早饭还没吃，吃个面包就下去”我从书包里掏出早点“好吧 你快点哦”唐唐带着其他人离开。我咬了一口面包“哟 宋班长，你是怎么了，最近总是迷迷糊糊的，今天这个事儿就不说了，昨天篮球友谊赛听说你还把篮球丢到大庆脸上····虽然平常你就马马虎虎的，但玩篮球时候的你都是那么专注不可能犯那种错误的。”宋亮低头不语。“是···有事不方便说？那我去文学社咯”我扁了扁嘴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宋亮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回来。
“有事的不是我，是你”他忽然一脸严肃。
“哈？”
“从上周末开始，你就很不对劲，不仅是你，还有崔龍与崔冉。我知道你们三个关系很好，平时都混在一起，但最近的感觉特别不对，更不要说前天晚上在厕所碰到你跟崔龍通话以及那个没有被抓住的神秘人了。那天无论我怎么问你，你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宋亮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可能我跟你的关系还不如你和崔冉，更不要说崔龍了，但被朋友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当然，如果这件事是我不应该知道的，我也绝对会理解你，只是那天那件事后，我真的很怕你有危险”
宋亮直率的坦白反而让我面红耳赤，是啊，这些日子以来我很冷落他。周末约我也不出去，晚上跑来找我撸串也被我消极的敷衍。但班长却一直一直把我当好朋友，从来都没有埋怨或者不满过，他对我从来都是100%，可会回想起这几天每天下课也好放学也罢，我基本都跟崔氏二人组三个人紧贴，完全忽视了班长的存在，对于同为朋友的他来说是真的有点儿太过分了吧。
“对不起，班长·····没错，其实这几天的确有件事一直让我脱不开身，不是不想跟你说，而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从哪里开口····”我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回包装袋里，坐到了宋亮身边。
宋亮忽然笑了起来，用手抓了抓我的头。
“笨蛋，我在意的又不是这件事，我在意的是你。无论这是什么事，你要答应我，不要做危险的事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嗯··班长···”
“你就不能叫我宋亮吗？班长班长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叫唐唐”
“哦···宋亮”
“傻瓜”
“小猴子，你怎么还不下去？唐唐要发火啦！”慕清推门进来对我使劲的招手。
“好 马上来！”
宋亮把桌子上的长袍和鞋子以及刚刚那半个面包一起递给我“快去吧 我在教室等你们好消息”
时间倒转回到一天前的中午，崔龙家：
“说说你们两个上午有什么收获吧”崔龍一边说一边拿着热水壶分别往三碗泡面杯里倒满水，盖上纸盖子然后用重物压好。
“高二十班的确是传言最厉害的一个班级，我间操的时候刚好抓到同是文学社的一个学姐，然后就跟她聊了一下。之所以十班谣言四起，感觉跟顾严有着切割不掉的关系，据小道消息说现在顾严有精神分裂，每次听到五楼有风吹草动都会情绪失控，虽然不至于大吵大闹，但有男生在厕所见过他在那边掩面哭泣，而且不止一次了。不过也有可能是被夸大了，如果顾严真的有精神病，学校也不会让他继续上学的，所以精神病这点可以不用考虑”崔冉拿着一个小笔记本一边在上面勾勾画画一边做着汇报，宛如一个职业记者。
“嗯 而且我感觉顾严应该与钟浩关系不浅，因为如果只是一般同学关系的话，两年过去了，再怎么样也没有必要伤感到落泪。除非两个人当时是好友，而且还是关系特别好那种”我想揭开一碗泡面看看里面，结果手刚伸过去就被崔龍打开。
“奇怪，如果顾严听到这些消息情绪会不好，那不就说明这些消息不是他放出来的？”
“对，这些消息的确不是顾严放出来的，我还问了其他几个人，他们都说，第一个放出消息的人，是十班一个名字叫高冬雪的女生”
“高冬雪？她是谁？完全没听过的人，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这个····可能需要等下午的时候再去他们班碰运气，因为上午都没有找到她”
“我也没有找到顾严”崔龍揭开泡面盖子，示意我们过去吃。
“还有一点，上次提到五楼事件的时候，曹星反应明显就不对劲。这两天我稍微观察了一下，每当有人谈论起这件事，他也都主动选择回避。有一种传言是说，当年初中有一个学生跑去五楼闲逛的时候，曾经跟钟浩接触过，没过多久钟浩就自杀了。所以顾严才会去那个初中班级闹吧”我夹了一大口面想都不想就送进嘴里，结果被烫到，急忙喝了几口水。
“这又是哪来的传言？你们不要自己把自己都搞乱了，对于这件事本来就谣言纷纷，我们一定要自己保持理性与清醒”
“哦···这个也算小道消息吧，慕清跟我说的”
“慕清？她的消息来源八成就是高冬雪”
“嗯 这个高冬雪真的不简单····到底背后的人是谁···”崔龍帮我吹了吹滚烫的方便面，示意我慢慢吃。
“等等····我有个大胆的假设”我把刚夹起的面又放下“我们假设刚才那个传言是真的，钟浩的死与这个初中生有关，那么谁会最想找到这个初中生呢？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初中生自己露出马脚呢？”
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线索自动串成了一条线。
“嗯 这个假设确实是有很高的几率。甚至更大胆一些的去想，钟浩去世前的最后一篇文章非常暧昧，说不定他暧昧的人就是顾严，如果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种程度，那么两年后顾严会为钟浩流泪也就合情合理了。高冬雪与顾严同班，两个人完全可以自导自演，顾严放消息给高冬雪让她去散播，自己则撇清关系的同时暗中调查那些听了消息表现异常的学生。如果当年那件事真的与那个初中生有关的话，冤魂索命，夜半血河这种传言是最致命的了”
“天···所以那天我们三个在五楼的时候，顾严也在！”崔冉惊得手里的勺子都掉到地上。
“很有可能”崔龍捡起勺子，拿到厨房冲洗了一下又递回给崔冉“顾严那天见到我们肯定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除了他，居然还有人这么大胆敢跑到五楼去玩，他更没想到的是，他费了很大的周折想要我们成为他的宣传工具，结果我们对于夜半血河的事三缄其口，完全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嗯 最后他按耐不住了，就自己放消息给高冬雪，通过她来传播这件事儿。好巧不巧刚好慕清听到了，又在排练话剧的时候说给大家听，所以才有了曹星的不正常表现以及我在厕所的那段遭遇·····”
“顾严知道我们三个是谁，肯定对于我们的行动早有了解，那天你在厕所遇到的神秘人影肯定就是他”
“惨了···他听到了我跟你的对话内容，也就是说···他知道了初中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曹星！”
“天····他会不会对曹星不利？我们要不要报警？”崔冉已经完全吃不下泡面了，坐在那里一直不安的搓着手。
“不要着急，现在一切还都只是推测，到底是不是顾严，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要打一个问号”崔龍将泡面汤一饮而尽。
“嗯 不用担心，曹星这两天都在跟我们排练话剧，明天又有校庆节目审查，没什么独处机会，肯定不会有事啦。量他顾严再神通广大，也敌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吧~”我对着崔冉比了比拳头。
“就你呀，瘦得像只小鸡儿似的，能保护谁呀”
“你说谁像鸡呢！你这个胖女人！”
“胖！你竟然说我胖！你这个瘦鸡男人！”
“好了好了！别吵了，吃完赶快回学校吧，顺便帮我请个假”
“啊 你又要逃课？不行不行~~下午本来事情就多，小猴子要排练话剧，难道要我自己去调查高冬雪和顾严嘛”崔冉抱着崔龍的胳膊开始撒娇。
“我只是有点困了，睡过第一节课就过去。还有，你的任务是调查高冬雪，不是顾严！如果顾严想要进一步试探曹星的话，肯定会再让高冬雪放出新的消息。”崔龍接着拍拍我的肩膀“至于曹星就拜托小猴子了，尽量不要让这些消息刺激他，如果他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跟我们说，千万不能让他单独接近顾严。”
“嗯 好哒”
时间倒转结束。
周四上午11时，一个身影趁无人注意之时从四楼的窗子跳入禁区。禁区内铺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让他紧张得浑身不住的颤抖，他点亮手中的小手电，颤颤巍巍的走向那个通往五楼的水泥楼梯。他的衬衣早已被汗水侵透，水珠甚至顺着他的脖子一直滴到黑暗中。那段并不长的阶梯，每向上一步，都好像空气又多加了100斤的重量。虽然恐惧使他举步维艰，但他还是来到了五楼，来到了那个教室的门口。他用手电照了一下，空无一人。但····就在第三排中间的桌子上，他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让他不得不上来的东西。他急忙跑过去伸手去抓，但忽然间，黑暗中出现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接着地上流出大量的血液。
“啊~~~！！！！！！！”
空旷的五楼回荡着他的惨叫声。
1小时前····
我们的话剧表演还算顺利，虽然依旧有忘词与走位错误的现象发生，但跟前几天彩排时候相比已经算完成度不错了，表演结束后大家回到文学社换衣服时我才发现，曹星不见了。
“班长 你看到曹星了吗？”我对着旁边帘子里的唐唐问道。
“曹星？刚才还在啊”
“慕清，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啊 是不是上厕所了？”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面，发现曹星的钱包，手机，还有毛衣，牛仔裤都还在，如果是上厕所的话，外面那么冷，不可能穿着单衣就出去吧。除非···是去别的地方···
“你找曹星呀，我刚才在走廊撞到他了，拿着个纸条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也没有说要去哪里”林威从另一边的帘子后面走出来说道。
我心里大叫不妙，也顾不上收拾东西，迅速跑出门向楼上飞奔，刚好在班级门口碰到崔龍。
“小猴子？你跑啥呢，你们节目怎么样啊 还顺利吗？”
“完蛋了！曹星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怎么回事！”
“刚才我们演完话剧，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曹星不见了，林威说他拿着个纸条急匆匆的跑走了”
“他有说曹星去哪了吗？”
“没有，只是说很着急的样子，现在怎么办！？”
“走 我们去十班！”
我与崔龍急忙下楼奔向高二十班。
“同学，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找一下顾严？”崔龍对一个刚准备进十班的学生说道。
“哦 好”他进门寻觅了一圈“奇怪···刚刚明明还在的···好像出去上厕所了吧，要不然你们等一下？”
“哦 没关系了，谢谢你”
此时我相信崔龍与我心里想的是同一个地方，五楼！
我们疾奔上楼来到禁区窗前，窗子明显有被动过的痕迹，甚至都没有关严。我刚要拉开窗子跳进去，却被崔龍一把拉住。
“你干嘛··再不快点·····”我刚要埋怨，忽然发现距离我和崔龍五米左右的距离的地方，站了一个人直直的盯着我们，于是我那说了一半的话立刻咽了回去。那个人个子跟我差不多高，眉清目秀，但略显成熟。
“你们要去五楼？”那人问道。
“你是谁？”我反问。
“他是顾严”崔龍冷静的说道。
“顾严！？”我走上前去“你就是顾严！你耍的把戏早就被我们看透了，快说！曹星到底在哪里！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已经都是过去式了，如果你今天要伤害他，我们整个高一二班都不会放过你的！”
顾严一脸疑惑“曹星是谁？什么把戏，你在说什么？”
我提高音量“你还装！你与高冬雪演双簧不就是为了引出当年那个初中生吗？”
“小猴子，冷静点”崔龍四下张望了一下，好在楼下喧闹声也不小，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初中生···高冬雪···”顾严低下头····“难道真的是他”
“不管是不是他！你都不能伤害他人！”
顾严苦笑了两声“我说的他，不是那个初中生，而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难道不就是你吗？！”
“啊~~~！！！！！！！”忽然，五楼传来一声惊叫，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我依旧听得出来，那是曹星的声音。
“你们想找的人，想知道的真相与答案，都在上面”顾严把禁区的窗子拉开，一马当先跳了进去，崔龍紧随其后。我深吸了两口气刚撑起身体准备翻进去，忽然中间楼梯处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而且速度很快。惨了，这个时候如果翻进去肯定来不及关窗子，那所有人都会被抓住，我只能放弃翻越，急忙把窗子先关起来，当我看到上来的人后瞬间冷汗直冒，居然是教导主任，瞬间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冒险进去，否则被教导主任亲自发现，真的就是开除学籍没得商量了。本想说也许主任就是上来巡视一圈就会离开了，没想到他居然就站定在楼梯口开始翻阅教师报表，我整个人急得团团转，不知道五楼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崔龍和曹星是否安全，还是说万一这是顾严的一个圈套怎么办。我一只手扶着禁区的窗子，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来回渡着步子。
“主任，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我们篮球社····”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宋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开始跟教导主任搭话。
我看过去，他一边跟主任讨论着什么，一边在下面悄悄的对我摆手，示意我赶快进去。一股暖意瞬间传遍全身，来不及多想，我急忙轻轻的拉开窗子，掉进去然后转身把窗子拉上。花30秒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急忙向着五楼摸去。
来到五楼教室，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鲜血遍地，难闻至极。崔龍搀扶着曹星站在门口，顾严则站在教室第一排书桌前好像在与谁对峙，我睁大眼睛向里面望去，果然教室第三排桌椅旁边还站了一个人，他一身蓝色校服，裤脚已经被血染湿，此时他的表情狰狞得可怕。我不由得把身体挪到崔龍的身后。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难道真的要搞出人命才罢休么？”顾严声色俱厉，他似乎认识面前的那个人。
“哈哈哈哈 闹出人命？如果你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闹出人命的是你哦~”那人邪魅又狂妄的笑着。
“闭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向前看！”
“喂！有谁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真的被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激怒了，我不再躲在崔龍身后，而是径直走到顾严旁边，对着他们两个吼道“到底是谁把曹星弄成这个样子！还有！是谁在五楼装神弄鬼把大家搞得人心惶惶！今天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小猴子，平常看你胆子不大，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蛮有骨气的”那个神秘人居然说出了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我不断的在脑中搜索记忆，却找不到关于这个人半点的讯息，未知的恐惧让我的气势瞬间消了一半下去。
“我不仅知道你，还知道崔龍与崔冉，我知道你们三个在调查五楼的事儿，不过也多亏了你们，我才能找到曹星，给顾严一个完美结局~哈哈哈”他又一次的笑了起来。
“你····难道你就是那天在五楼的····”
“不错 就是我。话说你们三个的友谊还真是让人羡慕，不过友谊这种东西，当触及到个人利益的时候，都是会贬值的哦”
“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顾严冷冷的回击。
“这么说那天在厕所的也是你，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连串的疑问让我喘不过气来。
“都是因为他”神秘人指了指顾严“还有他！”又指了指曹星“还有·····”神秘人摸了摸第三排左侧的那个书桌“他”紧接着眼泪从那张扭曲的脸上开始不断的滴落，他喃喃自语的讲起了两年前那个混着血与恨的日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