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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收到一条读者的留言：

如果快乐太难，那我祝你平安。

一时间被戳中，然后去网上搜索，发现早在2014年的QQ空间里就开始流行了。

无独有偶，在前几天飞机上看到的一本书里，也有同样的话。

之前我新书出版，送给电台团队的所有人，在扉页上都会写同样的一句话：祝你幸福安康。

然后小伙伴们纷纷吐槽我，怎么都是一样的话，这么“不走心”，老板，我们强烈要求你写点别的。

我也回怼，幸福开心健康就是我最大的祝愿啊！

但到了又一次送新书的时候，我就写了别的话，挖空脑袋去想一些唯美的诗歌，想要别出心裁。

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每一个人开心，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不过细想一下，开心快乐这种事，真的不是随便说说。

小的时候，想拼命长大，觉得成为一个大人真的特别好，不用上学，不用考试，不用面对严厉的老师，不用躲着班级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小混混。

那时觉得，长大真好，长大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所欲为。

可真的长大后，才发现，人是越活越紧缩的。

不仅在日常的行动上不停受限，在精神上也开始分岔跑偏，以前觉得开心最重要，只要活得开心，怎样活都可以。

但现在，别提开心，能顺利做完一天的工作，不被领导批评，不被读者反感，别处什么乱子，大家都相安无事，就是胜利。

安安稳稳活过这一天，就是幸事。

昨天跨年，同事老赵问我，这一年，你开心吗？

我想都没想回答说，开心啊。

老赵反问，真的吗？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2

老赵是我们公司的项目主管，前段时间我们在做年终最大的一个项目，团队里所有的人都连续加班熬夜。

就连我这种已经工作多年的老江湖，都感觉身体超负荷运转，随时都要垮棚。

每天为钱发愁，租的摄影棚一天30万，租用的高倍速摄影机一天2万，打灯师傅的报酬一天3000块，临近年关，所有的工作成本都在蹭蹭上涨。

财务一天天拿着报表过来和我磨报价，提醒我已经超支，我脑袋要炸开，不耐烦地说，没办法，有本事你去和客户谈涨价，合同都签了，他们才不管你现在超支多少。

老赵那时就坐在我旁边，默默无语地替我整理方案细则，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不然，我去试试看吧？

我当时没在意，摆摆手让所有人来开会，准备多干几个通宵，争取早日拿下拍摄。

那几天，我们每个人每天平均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摄影棚里空凋不足，穿着羽绒服打地铺，还是冻得直哆嗦，老赵买来各种饮料奶茶，然后说明天要去见客户，谈谈是否可以宽限一段时间，要么就补一些预算。

我劝他还是放弃吧，甲方哪里能那么轻易被说动。

第二天老赵没有来上班，第三天也没来，第四天也没来，到了周末，我正准备给他打电话，老赵拿着一叠文件匆匆来到棚里，大声喊着说，客户爸爸加预算啦！

我目瞪口呆，你怎么做到的？

老赵神秘地笑笑，磨呗，哭穷呗，喝酒呗，就差给他们跪下了哈哈哈哈。

我看着老赵通红的眼睛，拍拍他的肩膀，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我盯着。老赵说，那我能不能去趟医院？感觉胃不太舒服。

直到我写下这篇文章时，老赵还在医院里，当时医生拍了片子直接扣留让马上住院，有胃穿孔的迹象。

我问他，干嘛这么拼，咱们熬熬其实也能过去的。

老赵回复我说，早点做完，大家可以开开心心地过节啊。

3

我去医院看望老赵的时候，陌陌也在。

陌陌一边给老赵递苹果，一边冲我挤眉弄眼，我吐槽她，干嘛给我抛媚眼？

陌陌说，我只是眼睛不舒服，刚做完一个小手术。

我问，怎么了？她说，视网膜脱落了，医生说是用眼过度。

我有些惊讶，好家伙！现在的病真的是千奇百怪啊！陌陌一撇嘴，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小时候我眼睛就不好，医生说不能再犯了，再犯估计要瞎，哈哈哈哈哈。

陌陌半开玩笑地讲述病情，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本来是看望老赵的，结果陌陌其实也是个病号。

老赵也在感叹，年纪大了，这病就渐渐找上门来了，整天浑身不舒服。

北京冬天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整个人身上懒洋洋的，我们不约而同地感叹，真美好啊，没想到难得清闲的时候，会是在医院里。

陌陌说，过了元旦，我就要回家了。

我还沉寂在和煦的阳光里，漫不经心地问，回去过节吗？什么时候回来？

陌陌说，不是，回家，结婚，八成是不回来了。

我猛地转过头，你要回家了？那你公号怎么办？不写作了？不做斜杠青年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陌陌扑哧一乐，她指指自己的眼睛，就我这情况，还能长时间对着电脑吗？身体不允许啊。

我也像找到安稳说辞一般，赶紧说，对啊，还是身体要紧，回去也好，有家人照顾着，你估计也能胖点，我感觉你现在瘦得北京这风一刮你就能摔个跟头。

大家讪讪地笑了笑，陌陌抬头看着老赵的输液瓶，轻轻地说，而且……我也写不下去了啊，感觉真的没办法再做了，就那么点阅读量，养活不了我自己。

老赵倒是大大咧咧，一摆手，趁早别做，你看他……老赵一指我，写了那么多，又是日更又是接广告，能养活自己吗？不每天照样还要工作做广告熬夜加班？

陌陌点点头，是啊，我做不来，而且也做得不开心，慢慢的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找不到可以继续的理由，就先回家想清楚吧。

我怔怔地看着陌陌，这才明白，她回家不是单纯因为身体，而是把身体原因当做回家可以被接受的理由。

4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老赵问我的那个问题，你开心吗？

我当时不假思索地回答开心，可他又一次反问的时候，我却有些语塞。

昨天推送完跨年图片，有位读者在后台留言说：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快乐？一直都不能快乐？

我一开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结果他又解释说：我时常能从你的文字和声音中听到不如意不快乐，可能我的理解是错的，但我希望你能够快乐。

其实遇到这样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因为我发现，开心这件事，对于成年人而言，真的很难得，甚至是奢侈。

以前拥有的东西真的好少啊。

想要的游戏点卡买不起，想买的学习机家人也嫌贵，身上的牛仔裤还是前年的有些泛白，手机都是妈妈淘汰下来给我的。

但是，以前开心的事情真的好多啊。

干脆面里积攒出一套水浒卡就开心，买饮料有再来一瓶就开心，被老师夸奖几句最近用功就开心，哪怕食堂打饭时师傅心情好多给一勺菜，都可以开心很久。

现在，我们拥有了很多东西，我们经济也独立了，可以买得起很多东西，可以不看价格就到超市里随便拿，可以攒钱买一件奢侈品，可以收到许多心仪的礼物。

可你要问我是否开心。我却答不上来。

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模棱两可。

说开心吧，每天都有那么多需要发愁的事情，写作，公号，工作，生活，一大堆破事。

说不开心吧，明明我已经得到这么多，很多事情其实也能解决，没理由整天怨天尤人。

最后，只能归结于一点：成年人，好像没有什么真正的开心。

我见过因为一件事不顺利就愁容满面的人，我也见过项目结束大声欢呼的伙伴们，我见过因为失恋整夜失眠第二天盯着黑眼圈的女同事，我也见过露天阳台上甜蜜拥抱亲吻的一对新人。

生活如天气，时好时坏，时晴时雨。

我们不再为考试发愁，却为生活发愁，我们不再为升学发愁，却为升职发愁，我们不再为离家发愁，却为成家发愁。

任何年龄段，其实都有不可解的事情，也都有纠结和困惑的时候。

如果这就是一种必然的话，我们只能接受。

新的一年开始了，我曾写过许多祝福的话，祝你成功，祝你找到对象，祝你有好的前途和未来。

其实，我还是那种老想法，与其祝所有人有钱发达，都不如祝你们幸福安康。

努力让自己开心一点，努力去做想做的事，努力去迎接生活未知的种种难题。

也特别希望，等到这一年也临到结尾时，有人再问我，这一年你开心吗？

我能够毫不犹豫地回答，开心。因为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我真的做到了。

快乐很难很奢侈，但我们不能停下脚步，要一直追寻。

希望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你的软肋。

希望以后的种种，都成为让你继续前进的铠甲。

新年快乐。

如果快乐太难，那我祝你平安。新年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