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六十二、潜入（上）

“等一下。”吕清盈终于出现，她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左手手背戴着雕花金饰，脸上的两道伤痕虽用脂粉遮挡住，但血痂未褪，这样的夜色下还是能看出一些。

重见冷华林的时候，他明显阴郁了许多。虽然没明说，但可以感觉到，是脸上那道伤的缘故。她当时还嘀咕，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臭美！现在轮到自己，她才惊觉，脸上任何一道细小的痕迹，都会引来别人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对方说什么，可那些眼神，或是同情，或是厌恶，或是惧怕，让人即使看不见自己脸上的伤疤，也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小清，你怎么来了？”简蚕娟皱紧眉头，看她那一身整齐的装束，是要跟他们一起。若是平时，她也就嘱咐几句，可如今她重伤刚醒，还没歇两天，又要出去折腾，她决定不许。

“在家里歇着，让风哥和二庄主去就好了。”她抓住吕清盈的手臂，略略施力，惊醒了她手臂上的伤。

“你看，这伤还没好，别出去折腾了。”

吕清盈笑了笑，抱住了她：“娟儿，谢谢，这几天辛苦你了。但此行，我必须去。”

“你……”

北风知道简蚕娟一向着紧吕清盈，出来安慰道，“娘子，我会看护好小清，不会让她再伤分毫。况且此行二庄主也在，不会让她有事的。”

“去去去，全都去，我不管了！”简蚕娟假装气恼地将两人推了出去，背过身去。听着三人上了马，她又转身喊道，“吕清盈，你要是再敢受伤，这辈子你都别想踏出简绣庄！”

吕清盈在马上回头，朝她抛了个飞吻。

谁都没有注意到，夜色阴暗的角落里，两个身影随他们而行。

三人一路疾驰，靠近平谷村地界，便下了马。为了避免让獓因有所察觉，三人改步行在林中前进。

吕清盈边走边问：“老白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约莫今晚能到。”

“哦。”她忍下了，没有继续发问。

萧玄状似自言自语道：“他们从千石坡来，也许会再晚一点也说不定。”

“千石坡？他们去千石坡做什么？”

千石坡在吕娇盈抓住吕清盈的下游百里之处，再过二十里，便是入海口了。她虽不知道冷华林打算去何处，可他们从前走的方向，却是跟千石坡截然相反的。

“找你。”

是萧白要找她，还是冷华林找她？

她没有接话，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獓因，并且要在冷华林来到之前找到它。

“嘘！”

北风敏锐的半弓着身子，示意他们在林中隐蔽。林外传来一阵嘈杂，三人从各自藏身的树干后露出半张脸，眯眼看着眼前的一行人。那黑色的衣饰，可以确定是夜行人无疑，有七八人。被他们压着前行的，是一群普通百姓，约莫五十来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们低垂着头，仿若游尸，被夜行人驱赶前行。

吕清盈低声问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大约是给獓因投食。”萧玄轻声应道。

“这该死的獓因，真是个祸害！。”

人群中，一个年幼的孩子跟不上，被挤着摔倒在地，她娘立刻停下来蹲在她身边：“汝儿，你没事吧？快起来！”

“娘，我没事。”汝儿扬起满是灰尘的干瘦笑脸，冲她娘一笑。

她娘见她嘴唇干裂，心头一酸。

因这对母女停下，后头的人脚步也慢了。离她们最近的一个夜行人上前来责骂，催促她们快点起身，跟上前面的队伍。

“这位官人，求你行行好，给我女儿点水喝吧。”汝儿娘跪了下来，朝夜行人磕头。

“哼，水？我还想喝呢！要不是你们走得太慢，老子现在就在永生洞里喝酒吃肉了。赶紧给我起来！”

夜行人见她还跪在地上，抽取插在腰间的马鞭，反手一挥。

汝儿娘下意识地将女儿护进怀里，自己的背上承了一鞭。

吕清盈刚准备起身，被萧玄按下，示意先不要出手。她只能回落下身子，拽紧拳头。夜行人的暴行彻底惹怒了她，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行人鞭了数十下，微喘，见女人乖乖的在他的鞭子里站了起来，这才停下，得意地道：“臭娘儿们，就是欠揍！”

“娘，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汝儿在她娘怀里，懂事地说道。

“好。”她娘刚刚吃了鞭子，身上疼地厉害。汝儿虽然瘦小，但总归是有些重量。她在女儿脸颊亲了一口，秘密道：“汝儿不怕，爹爹会来救我们的。”

汝儿郑重地点点头，干涩的眼中燃起了亮光。她拽紧她娘的手，坚定地守卫和她娘之间的小秘密。

刚刚吕清盈起身，衣角带起了身旁的一条枝叶，牵扯了一串刺柏，惹得晃动。一个夜行人注意到了林中的异常，他停下，朝三人藏身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