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碎片之左耳倾听

12.14 ( )

2018-12-14  本文已影响122人  好看的脸蛋出大米

晚自习上我又和我的同桌闹矛盾了。

我们俩似乎一直不太合得来,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生,他也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男生吧。我气呼呼地逃出了教室,上了五楼。五楼是实验室和标本馆,这个点不会有人。

我要换座位。我站在昏暗的楼道尽头看着窗户外,暗自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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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俩一如从前默契地冷战着,谁也不搭理谁。下了早自习我跑去打扫班级的区域卫生,直到响铃才晃荡着回教室。

路过老班办公室门口,正好遇上被叫了进去。

我内心忐忑不安,最近没犯错啊,不会是亮亮(我的同桌)告状了吧?一个大老爷们不至于吧???

老班看我一眼,悠悠地开口了:“林露说想跟你坐同桌,你什么想法。”林露?就是那个家境特别好,皮肤可白,头发又黑又亮,略显高冷的女孩?我一时有点懵。

说起来我们都同学两年多了,可是我的交流圈仅限于座位周边和宿舍的几个人,还真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她是城里人,平时话好像也不多,看上去挺温柔的。再就是一点八卦:班里一个男生从高一开始追她直到现在。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

行啊,好事情啊,和亮亮坐一起整天气的我头疼,换个温柔美丽的女同桌可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一想我满口答应了。

下午老班就把座位换了,我麻利地收拾东西走人,亮亮啊亮亮,你可后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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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高三培养友谊的最佳时机就是早自习和体育课。早自习大家刚刚吃完早点回来,昏昏欲睡。真心想学习的都在教室后面或者楼道里站着背书,有的直接趴在桌子上大睡,有的装模作样拿本书和别人聊天。体育课老师则要求跑三圈就宣布自由解散了,男生还会打打篮球踢踢足球,女生除了几个打排球的,其余的三三两两结伴在跑道上或者体育器械旁聊天。

于是没用上几个早自习,我对她就了解甚多了。比如她爸爸是县教育局主任,妈妈是某小学的语文老师,从小家里人都特别宠她,她的衣服都是她爸爸帮忙买的清一色运动装,她的头发都是她妈妈帮她剪的“学生妹”发型,她小时候不好好吃饭她奶奶捧着碗追在后面喂,家里人从来不允许她吃路边摊……虽然我听着听着也觉得她的成长经历确实和我很不一样,可是想想她的家庭条件,这样也正常,我妈就从来没有“孩子不好好吃饭”这种烦恼。所以虽然我们走的近,却并没有那种“交心”的感觉,我不自觉地觉得我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

那天上体育课之前,林露说她学过跳舞,要帮我压腿学习劈叉。我一直相信老天会给我一碗饭吃,虽然学跳舞年龄可能过了那么一点,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而且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

于是我们在树荫下压了一节课的腿,压到我觉得我的腿都不是我的腿了,还是没能成功。我有些愧疚,觉得对不起她在炎炎夏日的免费教学,看来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学习语数外理化生了。

高三是真的辛苦,我一度觉得自己智商不够,有点泄气。又怯于父母的企盼和老师的威严,每天早上都给自己鼓劲“今天也要好好学习”才撑了下来。

学校安排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可是我每次除了英语考得好,其他科目都差强人意。那天老班要求班长边发卷子边念成绩,这就很刺激了,班级里开始沸腾,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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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发现轮到林露的时候,班长直接过来把卷子塞给她并不念出来,她也瞄一眼就直接塞到了桌肚里。可能是没考好吧,唉╯﹏╰。

可是上课老师讲卷子的时候她也不把卷子拿出来,我就主动把卷子挪到中间一起看,后来我发现她根本没有在听,而是一直看着我。

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敢问。

这样过了一两周,我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林露啊,我们初中一个班。长得挺好看,学习也还可以,可是她爸特虚荣,非要自己女儿学习拔第一。初中毕业县上组织理化生竞赛的时候,她都拿的一等奖。知道怎么回事吗?监考老师直接坐她旁边给她说答案啊,不拿一等奖才怪!”

“知道她为什么一来就是英语课代表吗?人家中考英语145啊,不过按照她平时的水平,她根本进不了我们班,那成绩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唉,我当时看她那么高冷,以为她是学霸,结果问她题都给我说错了,不懂你倒是别装啊。”
“你们不知道,她其实特别喜欢跳舞,被她爸逼得为了学习升入初中就不学了,她妈妈偷偷给她学费瞒着她爸才又学了一段时间。”
“啊,她爸不是教育局主任吗?一个教育工作者怎么能这样教自己的女儿呢,太可怕了吧。”

听到这些,再想起来之前林露跟我讲的一些事,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我爸从来不让我穿牛仔裤,都给我买特步乔丹的衣服。”
“我特别想留长发,可是我爸不让,我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个发型。”
“那次我藏在卧室柜子里的XX送我的礼物被我爸发现了,他当场大发脾气砸了个稀碎。”
“我小时候也有两颗虎牙,我特别喜欢,可是我爸带我去矫正牙齿时让医生磨平了。”

她说这些时很平静,我听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尽量往“她爸爸只是比较严厉”这方面想,可是理智告诉我其实并不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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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她没有来上课。

上了晚自习她来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突然她转身对着我:“你知道我今天下午为什么没有来吗?”

“啊?怎么了?”我有些惊慌。

“我和我爸吵架了,他把我反锁在了卧室,我妈回家我才来学校的。”

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可是我看到她的脸:眼眶是青的,脸颊有抓伤的痕迹,脸上的表情却是不以为然。

她爸竟然还对十七岁的女儿动粗!

我不敢问太多,小心翼翼地安慰她:“有什么事你们好好说,应该都能交流的。”

“没用的,他就是那样的人。”

原来不是平静,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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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家都能看见她的伤,很快这件事在班级里掀起了隐秘而强烈的暗流:

“听说她和她爸吵架,什么话都骂,还互相动手。”
“她妈妈天天来老班办公室,这些事班主任都知道,可是谁也管不了她。”

我越发局促不安,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后来她的行为也开始变得奇怪。

上课什么也不带,呆呆地坐着盯着桌面,或者,一直盯着她左侧的我。我感觉到那道目光,直逼我的眼睛、内心,透着寒光,一言不发。 老师提醒了她一句,她直接站起来冲出了教室,下节课再若无其事地回来。上自习的时候则拿着笔在草稿本上一直写同一个单词,“刷刷”的声音在安静地教室特别刺耳,灌进我的耳朵,周围的人都偷偷地往我们这边看。经常拉着不同的人去谈心,被叫出去的人回来要么口若悬河大肆渲染一番,要么表情凝重不肯再和她出去。

我听着那些各种各样流言,虽然厌恶却管不了。面对她凛冽的目光,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办,整天一道题也做不出来,压力大到每天从噩梦中哭着醒来。

班级里的同学开始躲着她,包括一直喜欢她的那个人。

“她有攻击倾向。”

我们坐得那么近,却也不怎么说话了。相关的事件还是在班级里流传,仿佛给枯燥的高三生活提供了无限谈资。

好多人一说起来都兴致勃勃:“露露最近怎么样了啊,听说她爸还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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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感觉到她在变化。

她留了头发,已经可以扎马尾了;她下午开始不回家,经常叫我陪她去吃路边摊,她买了一只特别好看的表:“和XX送我的那个一样。”

我的恐惧并没有消除,却也轻松了不少。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希望她能好起来吧。

可是命运好像不打算放过她。

考试,考试,考试。

高三的卷子如雪片般飘在教室,可是高考没几天了,无论她怎么学,都达不到她爸爸的要求了。

再加上其他人都已经下给她的定义:她不正常。她已经活在了一个别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的世界。她和好几个人起过冲突,那个时候全班同学都站在她的对立面,以声讨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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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她剪了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

有一天她不来学校了。

可是她的事还是被不断提起,议论,更加具体,更加生动。

甚至有一天,一个同学兴奋地跑进来:“露露回来了!”

她不说话,按部就班地如隐形人一般上学、放学。

我有时候默默看着她,觉得很可惜,觉得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多关心她一些,是不是应该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辩解一些。可是我再去看那些小声议论指指点点的“亲爱的同学”,瞬时就退缩了。“她也有错,她不应该把怨气都发泄到同班同学身上。”我这样麻痹自己。

后面的日子相对平静,很快高考的那一天来了。

拍毕业照的那天她也来了,几经“谦让”她站在了最中间。

后来照片发下来,我看到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眼神依然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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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真的做错了一些什么,可是作为她的同学,我们又做对了些什么呢?我们是有理由不管不问,但更没有权利雪上加霜。

幸运的是,她有一个好妈妈,一直没有放弃她。听说毕业之后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听说她在某个大专上学。

希望余生她过得好。

也为我的袖手旁观道歉。

希望每个人都能理解这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不要去做那片自以为轻飘飘的雪花。)

以上。

(图源《悲伤逆流成河》)

这篇文,实在想不出来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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