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天黑请噤声
01
懒懒地躺在草地上,往往是三三两两,也不乏落寞颓丧的影子。白天被湮没在热闹之中,最好躲开人群和车辆。于一个没有归属的灵魂而言,它们没有苟且之说,只有活着或死去。何况我们并不是常常能记得。
大学校园是一个遍布流浪的地方,长此以往,失落在每一个阴暗角。猫狗最为常见,但并不止于此,有一次我就亲眼见证过一只狗在追逐捉弄之下咬死了一只兔子。正当它死时,发出了极其怪异的声音,使人难以理智地分辨是否凄厉。至于残忍地吞吃下那血淋林的弱小,还是极尽蹂躏之后便不再管顾,纵使是乐于围观的人们也无暇揣度。
抵挡不住现实的悲哀,本来便是被抛弃的生命,注定了每时每刻都可能经历一场消亡。而明明今天还在晒太阳,可能往后的任一瞬间,就那么生生剥离出了你的视线。就像记忆中的那条黑背,不知怎么就没了,至今没再出现,最后的印象也大概停留在一年前,它蜷缩着身子在宿舍楼下躲雨。生死本就无常,我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02
谈及“黑猫”,相比于古书中的镇宅、辟邪、招财之类的意义,大多数人更相信“灵异”的说法。特别还是在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操场,至少初遇那天,欧先生带着莫名的紧张感。当一只野猫失去了它的警惕性时,总归是令人不解的。它绕着我们不停得转圈,迈着无比从容的脚步,若不是那格外温柔的叫声,我甚至感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成了它的饱腹之食。
大抵是真的只是饿了,垂涎欧先生手中的烤肠。惊异于它的冷静之时,我感受到了来自于动物的从未有过的酸楚。从那以后,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到那个地方走一圈,纵使我打心里知道我们肯定寻无所获,即使我们也真的每每扑空。
后来,无意中见过它很多次。只是它再也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毫不怕人。步履匆忙,避开我们像避开天敌。眼神里余下的除了戒备就是十足的攻击性,再也没有听过如那天一般的娇嗔,它没有,别的猫也没有。我知道,它终究还是成了流浪猫该有的模样。
03
上一个冬季,寒风还会由着性子肆意地吹。我的手只有在欧先生掌心的时候暖过,短暂的时光,雷打不动会顶着坏脾气的冷风去散步的时光。当然,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忙。体育馆后边的破旧三轮车,车上相互依偎的三只小狗,成了欧先生贪食的另一理由。
我知道它们共同的命运,被放弃。可究竟是怎样的境遇,让三个羸弱的身躯聚在一起,找到一个看似还算安稳的窝,相互取暖。眼神里延伸着恐惧和委屈,这大概是流浪狗的共性。我们每天都会绕到这里,喂一些面包之类,或多或少,直到它们也开始习惯。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被小狗撕咬的到处都是的车座承包了小家伙们整个冬季的温暖。然而有一天它突然消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或许是在我们浑然不觉的某个午后,一些人将它拖到了废弃站,可是就连车上的小生命也消失得彻底。栖息的地方没了,它们也就各自散了。我们又开始习惯没有它们的日子,人所生发的大多数情感皆为习以为常。
04
我看到了一只大耳朵狗的怨愤,宁静的氛围让每一个生命都变得有理由去躁动。故事从某一个不算久远的中午开始。那段时间,每到一两点的时候,便准时响起了一只狗的汪汪声,并非声音的简单重复,而是明确地透露着喜怒无常,我开始相信了那不可触碰的复杂情绪,并且鬼使神差地猜想那是哪一只“情绪丰富”的狗。
那些时而类似控诉时而又像是愤懑的叫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它无所顾忌地躺在路中间,满脸“看你不顺眼”的威严神态。有时会跟在另一只体型明显大很多的毛发全白的小狗后面,痴痴地叫着,更多的是哀怨,而白毛也回报以极其不耐烦的吠叫以及鄙视的眼神。
它们也算“火”了一段时间,常常引得一些女生围观,有时候算是尾随,见识人类世界中的日常动物世界里的荒谬。她们一副期待的眼神,津津有味地把两只狗的情绪当做谈资。欧先生说它大抵失恋了,打开手机顺手配乐,“因为成长,我们一不小心说散就散……”再去瞧它们的动作和神态,大耳朵狗眉眼之间挥之不去的悲愤令我深信不疑。
05
空气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弥漫着不知名的味道,不似花香。天黑得越来越晚,阳光却开始勤快起来,早早降临。当我也有了汗涔涔黏腻的错觉,蚊子嗡嗡在耳边叫个不停,我知道,夏天也会会晚来,但绝不缺席。下了几场雨,它终于也开始在安宁扎根。
就在上个月,有个姑娘在楼下从夜里十二点一直哭闹到两点,她在充分发挥自己伤心的权利后,戛然噤声。接替它的是一只不知名的流浪狗。大概是被感染了难过的情愫,我执意相信它是感知得到孤独,而非令它痛苦的疾病又或者与死亡的临近。
有人睡得极浅,常常在它的悲鸣之中醒来。从此,问题从个别开始上升到物种。无非用千百种方式骂了千百遍。我又找不到它们的身影了,只有每每听到断断续续的叫声,我至少知道它们是痛苦的,无论缘由。夜色成了它们最直截的保护色,只在夜里狂欢,只在夜里哭。
06
最是无声衬得这个世界蓦然之处皆有回想。当我们枕着心事入眠,还有一群无权谈论生死的生灵,枕着大地入睡。那是现实最宁静祥和的时候。流浪者何谈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