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东书评随笔：卡伦·霍尼的《自我的争扎》是分析神经官能症成因的
“神经官能症”（简称神经症）这一概念，已经在几年前从专业领域内消失了。原因在于以往的教科书都将其描述为一组疾病的统称，患者在成长过程中的人格扭曲，外加内、外因素的共同作用而表现在心理内心冲突时，导致了患者内心的痛苦经历，并影响到了社会、生活和人际交往的不同程度困难的心理疾病群。鉴于其亚疾病单元的诸多异质性，比如神经症性抑郁、焦虑症、躯体化障碍和强迫症等，在临床表现、疾病转归等方面差异较大，随着认识的深入，专家们认为需要单列研究，故再统称“神经官能症”已无必要，所以这一称呼已然消失好几年了。
但是，作为特殊人际关系为特征的这组心理障碍，从心理演变的角度看，又无法回避。构成“神经官能症”心理冲突的核心是什么？这一问题在近百年的研究历史中，已成为了不同理论流派奠基的根本，比如精神分析学派就认为其冲突来源于自我与本我，超我三者间微妙关系所为。卡伦·霍尼（KarenDanielsenHorney，1885-1952)，德裔美国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精神分析学说中新弗洛伊德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也是社会心理学的最早的倡导者之一。她相信用社会心理学的原理来解释人格的发展比弗洛伊德性的概念更为妥当。从她发表的著作中，我认为在分析神经官能症的成因方面应该是成就最大的。《自我的挣扎》，虽然全书都没有直接说明书中主意就是分析神经官能症的成因，但凡阅读此书的人，还是非常明了全书的主题，其实就是在分析“神经官能症”患者的内心冲突。
神经官能症患者内心冲突的成因、发展和表现，对多数人而言给出一个较为全面的概述十分不易。只是让人觉得这类人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显得“怪怪的”。“怪”在哪方面呢？也说不好。卡伦·霍尼的《自我的挣扎》一书给出了答案。我们只从该书的目录中就可以看出端倪，全书共15章，依次为：导论—进化的道德；1、执着于荣誉；2、神经官能症患者的“要求”；3、“应该”下的强权（注意这就是典型的绝对化信念）；4、病态的自负（就是自以为了不起的体会）；5、自恨与自卑（与4相反）；6、与自我脱离；7、患者减轻紧张的一般方法；8、夸张型的解决方法：控制一切；9、自谦型的解决方法：渴望爱；10、非正常的依赖性；11、退缩：渴望自由；等等。在书的开篇时作者就说到，神经官能症患者在其人生的历程中，他们的精力太过于“浪费”了。都耗在了哪些方面呢？即便是在顺境时，他们也会变得过于“理所当然”的感觉，或又反映出过于“自谦”了；要么，显示出缺乏自信心或自信过度；要么，变得容易轻信他人或谨小慎微；当然，也会变得更加的活泼或者更加的镇静。
来自于内心和外在的压力，对某些人来说压力的结果会使“我”分裂成两个，一个是社会中的“我”，另一个是真正的内心的“我”。神经官能症患者一辈子都在花费巨大的精力，试图把社会中的“我”打造成完美的形象。患者总是认为他所生存的环境中，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的理想成为现实，不能让他为自己拥有的、能够拥有的、以及应该拥有的美好的品德而感到满意和骄傲（P001）。《自我挣扎》（Thestruggleofself）的书名就点出了神经官能症患者在内心冲突中，始终走不出来自我设定的无底深渊，在社会性“我”（其实，在旁人看来说成是“假”，更为贴切）与其内心真实的自我之间的战斗，最终由于不同神经官能症的类型，形成了控制一切、渴望爱和渴望自由，这三种形式的技巧，用来缓解内心冲突带来的焦虑不安！
神经官能症患者内心冲突源自于对道德标准的内化，上升到了欲压倒一切本能的企图，顽固地追求荣誉，反复使用“应该”的信念，好像这个世界就“应该”是为他一个人服务的，“应该”爱他、“应该”推崇他、“应该”仰慕他、“应该”服从他、“应该”给他立功、“应该”给他获奖、“应该”给他晋级、“应该”处处表扬他、……总之，“应该”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一切。可悲的是，这一切内在冲突的根源，患者内心还认识不到，也认识不到自己不能获得的荣誉原因在于自身的不足。如果此时有人点出来的话，激发出患者的愤怒的情绪，甚至是暴跳如雷，都是可以想象的。因为，在患者看来，这是他们乃以生存的“道德”底线，是绝不能被人戳穿的，哪怕是死，也要把这场戏演下去。因为，神经官能症患者只要还活着，他的道德“进化”路程就不会中断（不断抬高自己的形象），意识层面或无意识层面追求“荣誉”的努力绝不会中断，“应该”获得的强权一定是必须的！
卡伦·霍尼根据自己多年对神经官能症的研究，以患者内心冲突的差异将其分成了三种类型，其一为自信与自负型。这类患者在缓解内心压力时常用夸张和欲控制一切的办法来达到减轻焦虑、抑郁。其二是自责与自卑型。这类患者常采用过于“谦虚”，实质是渴望获得爱的方式来达到减轻焦虑和抑郁的目的。其三是与自我脱离型。这类患者常采用的是退缩、回避的方法来求得自己认为的“自由”，从而达到缓解焦虑和抑郁的目的。前两种类型的神经官能症，还比较容易理解，也是日常生活中以及临床上常见且容易分得清楚的类型。第三种类型的神经官能症，在我看来则不宜鉴别，但是卡伦·霍尼却简明扼要地指出了此型的特点，她认为符合神经官能症共性特点时，又具有：①患者的兴趣和行为爱好变得非常浅薄、，如阔谈政治、吃喝玩乐、性生活放肆或好惹是生非时；②患者变得特别爱关注自身的声誉形象、靠投机取巧获得的成就时；③患者变得非常温顺或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盲从时（P331-334）。 卡伦·霍尼认为神经官能症患者比起常人而言，更加关心自己的威信、权势、地位以及成功（p24）；要么非常的自负，要么非常的自卑，要么非常的淡然；她还认为患者针对自己追求荣誉的要求，简直就是执着到甚至迷失了前进的方向的程度，其所具有的信念是：别人为其所提供的帮助是理所应当的！这个社会应该以我为中心！总是期待着不劳而获（当然患者本人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别人不提供帮助，就狠狠地报复他们是正确的！卡伦·霍尼还发现神经官能症患者多数都隐藏着报复他人和社会的心理，这一论点我还是感觉比较新颖的，以往在临床上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总之，对关注和研究神经官能症的人员，我是一定要推荐卡伦·霍尼《自我挣扎》这本书的。虽然其中部分的概念内涵还值得商榷，比如“内心驱动力的外移作用”等。“神经官能症”这一组心理疾患存在悠久，但研究历史却不太长，疾病概念仍在不断变化的临床现象，它就存在于我们周围，发生演变在我们的亲戚、朋友、同事身上，至今仍然有许多人认为这些“怪怪的”心理问题者，只是“性格问题”、“人格缺陷”等。诸不知，这些“问题人”最终都落在了患者的人际关系上，导致的人际困扰继发而来的就是对患者本人、所在群体、单位、甚至社区造成了各种资源和精力的无穷无尽的消耗和浪费，牵涉了许多人的时间、空间的无意义占有。所以，阅读了这本书会为自己的心理健康增添一些思考，就这一角度而言，这本书对所有人群也是有益的。
2022年7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