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胜防
一
老王最近很烦恼，无法言出不说，就连头从此也抬不起来了。
单位里要选拔副局长，自己也是候选人之一。这候选人总共就三个，都是单位的中层领导干部，大家的能力都差不多，到最后主要还是看民意。
选拔从去年年底就已经开始了，他们三个人都很谨慎，生怕在这节骨眼上闹出点什么事来被人抓住把柄。
可偏偏前段时间一个哥们儿约他双休日一起去自驾游。说是和以往一样，开他的商务车，一帮平时的几个老哥们一起出去春游、踏青。老王本想婉言谢绝的，可想想从去年下半年以来，整天都是窝在家里，就连春节也没敢太多的走亲访友。在三月这满世界绿色，满地春花烂漫的大好时节，不出去走走看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心里还真有些不舍和痒痒。都是铁哥们儿，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也不存在利害冲突什么的，又都知根知底，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当时这心里还有点纠结，但也只是一闪念。
说走就走，周六一大早，哥们儿的车准点到达，大家兴高采烈地上车直扑郊外。清晨窗外的那绿，早起的鸟儿在枝头不停的叫喳喳，一轮红日正在东边缓缓升起，暖暖的投射在万物上泛出光亮来。大家一边吃自带的早餐，一边喝水，两眼却不放过窗外的春色……
二
老王我们几个是发小，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称呼上为方便、在身份上为平等，就在每个人的姓前加上个老字以示亲切，其实我们也不过都是些四十岁左右年纪的人。
正在开车的老李是个私企老板，他的企业不大也不小，是那种专门生产特种配件的厂子。都是定向的配套元件，不用去跑业务，每年的订单都是死的。他活得是他们几个中最逍遥快活的，不用发愁没活做，而且他生产的是特种设备配件，没有特殊许可证，想生产也不可能，这就决定了他的无可取代性。
他的手下有几个从建厂就一直跟着他的得力助手，把两个配套的厂子管理得井井有条，他的厂也是家族企业，里面的头头脑脑都是自家人。所以，他只抓抓大事，其它的也就放手给下面了。每年的盈利都是差不多的，有油水、有回扣的部门头都是他家的兄弟姊妹或侄子外甥，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保质保量，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乐得个清闲自在。
我们几个哥们儿就属他最有钱，也最豪爽，每次一起活动都是他做东，我们作陪。因为只有他可以开发票回去报销，而且就他爱玩，按他的话说，是大家陪他玩。
这老李是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就是贪玩好色，喜欢美色的程度就是到哪里都不忘追求美人。这不，副驾驶座空着的这个位置就是他留给美女的。老王最烦他这一点，看着那个空位，他就想，这常言道，男人有钱就变坏是一点也不假。所以，还不如我们给他多用掉一些好，想到这儿，每次出去吃喝玩乐让老李买单的歉意就立马消失了。
不是吗？与其让他见一个爱一个花冤枉钱，还不如我们这帮老哥们给他花掉，还不惹事。所以，每次大家都海吃山喝的。可虽然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但这老李的厂里那是不缺业务，自然也有花不完的钱。
我们也只能看着他不停的换女人，随时猎艳。而这些女人也是个个都像狗皮膏药一样，踢都踢不掉；像蚂蝗一样粘上他，一点一点地不停的吸食着他的“血”。而他却像“献血”一样，越献越上瘾，这人体的造血系统被激活后，不断的新鲜血液让他更加充满活力和魅力。
我们几个除了摇头就是迷茫，这生活咋就这么不公平呢？可也只能干瞪眼。
三
车子在路上跑着，坐在老王旁边的老林问，老王，你这半年多都跟消失了一样，定下来了没有？
定什么？我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你不去跑跑上头谁会给你消息？同在官场混的老刘提醒道。
就是，要动动的。老韩也说。
往哪动呀？错从复杂的。老王感叹着。
但也不能就这样傻等呀？老白说。
就是，难道你上头没有可以靠的？老陈问。
还真没有。老王老实回答。
就这样，你还想上去？还不如大胆跟着我们几个到处玩呢？老李的秉性又开始泛滥了。
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的，只是家人整天都在念紧箍咒，所以……
都快要宣布了，也别管它了，跟我们好好玩吧。大家齐声劝道。
好！这不就出来了吗。
我们几个玩了两个景点，晚上在外地的一个五星级酒店里下榻。老李向来是一个人包一个总统套房享受着，我们刚好两人住一个标间，老陈比较胖，睡觉打呼噜，没人愿意和他一个房间，就自己住一个单间。玩了一天，大家都很累，又喝了些酒，回房间后很快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各自在酒店吃过早饭，按约定时间到车前集合。到了车前，只见一美女已经坐在了车上的副驾驶座上。我们几个还以为走错了车，看看车牌号码，没错呀？大家就笑了，这是老李一贯的作风，走到哪里都会有美女作陪。老李还没来，我们几个就在一边刚开始要议论美女时，老李就出现了，美女下车扑上去送上香吻。我们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女生，高挑，大长腿，一身运动装，扎个长长的马尾，在背后一晃一晃的。
大家忙钻进车里，老李这才把女生拥进副驾驶座上，自己才钻进来。我们这才看清女孩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高而挺的鼻梁下有一个殷桃小嘴，标准的瓜子脸，皮肤雪白。看到手腕上的名表和肩上的名牌包包，就知道是老李的此地的情人。
老李在不少城市里都有情人，而且这些情人还都是些靓丽的小女生，只要他到了那个城市，他的情人就会像猫咪闻到了鱼腥气一样扑到他的怀里。看样子还是有学识的女生。真不知这些女生的父母是如何教育子女的，这个老李，唉……
四
车子飞速前行，很快就到了景点。按习惯我们几个就和老李约好了出景点的时间，然后分开游玩。看着那女生如蛇一般缠到老李身上，我们几个大步走向景点里面。
做了十几年老师的老韩说，这老李可真有本事，到哪里都有美少女作陪。
你可别羡慕，看着美，说不定卸了妆还是个丑八怪呢？开律师事务所的老白不屑的说。
就是，说不定还有艾滋病和性病呢。老林这个当医生的一针见血的说。
放纵的结果就是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也是机关领导的老刘下结论道。
我说你们这是狐狸吃葡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在乡镇企业做高管的老陈开玩笑道。
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说笑着，到了晚上，老李在酒店包厢点了一桌上档次的酒菜，大家频频举杯相互祝福。
只有老陈说，我最近血压高，不能喝，你们多喝点！明天我负责把大家安全送回家。我已经订好了闹钟，大家一百个放心的吃喝玩吧！
酒桌上多了一个美女，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喝的也就有点多。怎样回的房间，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快醒醒，快醒醒，老王被人连拍带喊的叫醒，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见一个戴着大盖帽的警察站在眼前，他吓得赶紧揉揉眼，这下看清了，的确是警察。他一个激灵就翻身下了床，看到还不止一个警察，旁边床上的老林也和他一样正在莫名其妙的睁大了一双眼睛。
快穿上衣服，跟我们走。警察严肃的说。
我们两个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上，跟着警察走，到了老李房间门口，就看到老白、老韩和老陈都已经到了。房间里有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很多警察威严的站在里面和过道上，旁边的房间还有住客不停的把头探出来看。看到这阵势，老王和我们都吓得有点站立不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老李的这间房子是总统套房，很大，里面还有套间、会客室等，我们几个被带到里间小会客室，就看到那个女生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缩在里面沙发上发抖，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老李出事了。
被警察一一问过话后，这才知道，原来老李是和那美女翻云覆雨时突然晕倒就再也没有起来，这美女赶忙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的医生护士过来后发现老李已经死亡。酒店客服这才报了110过来处理。
这老李以前也没说过有心脏病什么的？我们几个把自己的所知都如实地回答了警察。后来才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伟哥，经法医鉴定，是服用了过量的伟哥后过度兴奋而猝死的。
天快亮时，老李的家人都赶了过来。哭天喊地，又吵又闹，乱成一片。我们几个也被他家人指责，说是他喝酒也不管，玩女人也不管，还算什么朋友？一群乌合之众。
他那么健壮，还差一年才满四十。谁能想到这玩女人还会要命？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谁知道他还要用伟哥？而且还是过量服用；他已经死了，我们几个就算是身上长上一百个嘴也说不清楚了。
……
五
终于把老李风光的安葬了。可我们几个却成了这个小县级市的新闻人物，各种传闻不断，家人个个都不敢出门，怕被别人问起，我们几个老哥们瞬间都成了罪人和坏人。都请假在家休息，被家人指责和冷暴力对待。
年假很快休结束，只能去上班。邻居、熟人和单位里的人看我们每个人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过去的特务或坏分子一样鄙视，有的还夹杂着幸灾乐祸等等，让我们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头也压得更低了。
老王灰溜溜的钻进办公室，低头喝茶看报，不敢出办公室门。他想，要是自己这次不去春游，还是老实的呆在家里该多好！本来孩子和妻子就劝自己不要出去，说，没多久就要到清明了，外面阴气重，出门不吉利的。现在还简直就是应验了！不但出了事，还被当成了和老李一样玩女人的老流氓。而且还玩出了人命。
这外面是有人也在吃喝玩乐、玩女人，可人家没有玩出事来，更没有玩出人命来。而自己可是个党员，一个即将提拔的领导干部。怎么就和老李被画在了一条线上啦？这么多年的哥们，怎么就一点没觉察到这点呢？
老王越想越不明白，是自己没眼光，还是自己思想觉悟不高？可这老李以前也不是这样啊？自己为什么就不及时提醒他呢？记得哥们儿几个第一次发现时是提醒过的，对他说，小心上当受骗、小心坏女人、小心好好的家庭破裂、小心被传染疾病、心收不了场等等。可他哪里听得进去呀？还笑我们没见过世面，太正人君子什么的。到后来，我们也就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看不问，反正也不管我们的事。
可现在，还能以不管我们的事而过去吗？他是走了，到了极乐世界。可我们却要承受这后半生的余孽，被家人指责嫌弃、被世人唾骂小看、被历史悄悄的记下一笔。几十年的朋友，没曾想到头来他为我们买的单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单位提拔副局长的红榜终于公布，三个候选人都没有被选中，而是一个默不作声，不引人注意的科长当选了副局长。他就是老陈的小舅子。“
手下最活跃的干将跑来告诉老王这一切时，老王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在老王耳旁小声说，那两个候选人也出了点事，也都是被拍到和你们一样喝酒时搂抱小姐。据说是和新提拔的副局长的姐姐一起喝的！我愕然后，猛醒！这新提拔的副局长的姐姐不正是老陈的老婆大人吗？！可我们几个什么时候搂过小姐了？天啦！原来不光死了个老李这么简单，还有……这搂抱小姐的照片……
窗外，天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光洁的玻璃上马上就被画成了各种不规则的花。老王脑海里也就浮现出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