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我的父辈们

昨晚临睡前，父亲在小群里发来信息：“二伯住院了，肠癌晚期，肝部也有硬块，可能需要手术，情况很严重”。小群是我组的，里面只有三人，父亲、妹妹和我。妈妈没用微信，我知道她经常在父亲的朋友圈看到我和妹妹的信息，我们的点滴新消息的发布，都是父母津津乐道的话题。

于是，在这个凌晨四点，我醒来后无法再入睡。我想起了我父辈的亲人们。年近六旬就病逝家中的大伯；过年没等回近在十几公里外的女儿，在正月初九上午被发现在独居小屋中去世的大妈；胃癌手术后在家养病，半年内瘦到不成人形后不堪折磨离世的三妈；在医院被捆住手脚，全身插满管子后病逝、拜了一辈子神灵的二妈；仍健在，但明显已风烛残年仍坚持独居乡下种地的三伯......还有我妈那边的亲戚：骨癌穿刺活检后便卧床不起、坚决拒绝去医院后在家煎熬了一年多才去世的二姨；被发现在井里、死因成谜的舅妈；无儿无女孤苦度日的大姨和姨父以及体弱多病的舅舅......

父辈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足以写成一本厚厚的书，最少也会是一个长篇故事。我却不想写，任由它们在心里沉淀、发酵。或许，终有一日，我能把一切悲喜都放下，在历史的脉络里去深刻认识、接纳、理解父辈们的生活及他们所处的时代背景。等到那个时候，文字才酿成了甘醇的美酒，在笔下流淌的时机才成熟。

认识到父母老了，终有一日会离去，大概是从我妈的甲状腺手术开始的。体检后不预期的手术，术后医生给出的意料之外的结论......那天，从手术室转回病房的妈妈，我留意到她的手蜷曲如鸡爪般，“妈，你伸开手指给我看看”，我试着帮助妈妈把手指捋直，又马上不自主地蜷曲，我马上呼叫医生。妈妈的嘴唇抖了抖，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如果以后就这样可怎么办，干不了活儿啦”。还好，医生看过说是术后正常反应，补一针钙剂，果然立竿见影，症状消失了。术后的某天早上，妈妈靠在病床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那个瞬间，妈妈的柔美、妈妈的虚弱，在我眼里闪着圣洁的光芒。哦，我妈真的老了，以后，要换我来照顾她。

认识到父母老了，是从父亲的外形、性格和生活习惯的改变开始的。我老爸在我的印象中，最会养生。什么季节吃什么食物、什么体质吃什么菜，早睡早起，生命在于静养，一年四季，杯子里喝着各种自己根据身体情况来配制的花草茶。去年冬天，我们去妹妹家给父亲庆祝了七十岁生日。也是那次，我发现父亲真的老了——头发没再染黑，已是满头银发，身形也显出了清瘦。除了买菜做饭，就只在家里听听音乐、看看书。春节回到县城自己的小家，更是表达了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在自己小窝里待着的想法。那个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父亲不再，那个中年时气宇轩昂的父亲不再，年老的父亲温和、淡然多了。甚至没有了那种让人不太舒服的咄咄逼人，还让我觉得不太习惯。

父母是真的老了，与他们迎面走来的，或许就是疾病和死亡。这几年我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和生活状态，我期望自己在父母最需要的时候，从经济上、时间上、心态上都能给予他们最可靠、最贴心、最温暖的关怀与照料。我会继续准备，并身体力行。

这个假期，我能从自己满满的日程中空出三五天回去看看父母和亲人么？这个假期，父母是否改主意，愿意随我来杭州看看江南风光？此后，我是否就真的能把自己十个指头中的二十八节指骨分出一节来，让父母使用和抚摸呢？

【十年之约第5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