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 随笔

看这部剧的人总是绕不过这个灵魂拷问的，那就是——乾隆到底爱如懿吗。

答案是爱的。但乾隆的爱，未免太过鸡肋。

青樱。弘历。

年少时，他是会和你一同在城楼举着望远镜眺望整个京城的人，是为了你，不惜大胆违抗父母命令舍弃尊贵娇妻也执意娶你的人。他的声音轻轻浅浅，敲中你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如懿，你能明白朕吗。一人之上万人之巅，我真的好孤独。如懿，你能与朕携手吗。

琅华崩逝，他执意立你为继后。他仿佛仍是城楼上笑容满面的少年，朝堂之上他执你之手，满心欢喜。他在这之前就已亏欠你太多。认为这是要给你的幸福。是你稳稳当当的幸福。

南巡，他是独属于你一人的夫君，而非皇帝。他与你共吃的条头糕不及你们二人甜蜜，他在断桥上给你最最美丽的誓言。

他要与你永远。他的妻永永远远都只会是你一人，他要一生爱你不改当初少年时。

可是他错了，你也错了。

如懿，何尝不是一生的悲凉自欺。

你认定他爱你，他足够爱你。他冠以保护你的名头将你打入冷宫，你三叩首与他拜别，坚信相爱的心绝不会灰暗死去。郎君千岁，妾身常健，也许这是你当时的心理所想。他既爱你至深，何愁没有岁岁长相见的机会。执手共朝暮，白首不相离。受尽了害，吃尽了苦，纵然他三年里一次不曾给予你你能够感受到的关怀和抚慰，你也对他所谓的爱深信不疑。

立后和南巡，你们是最最恩爱的一对璧人。在这时候，谁都以为热情它永远不会减。相守半生，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呢。嫔妃争宠也罢，旁人对她的诬陷诽谤也罢，他相信你，他仿佛会一直一直相信你，钟情你。天下的美人千千万，繁花过尽，他的眼中却唯有你如懿。你无法预见，数十年来坚信的一切，会被后来区区一个寒香见彻底摧毁。他的钟情，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他只道，想得到寒香见，香见是他不可触手而得的危险猎物，他独独会对香见着迷，疯魔，这种爱，与对如懿之爱是不一样的。如懿，你能帮我这一次吗。你帮我这一次。

你眼里的光渐渐暗了。

哀莫大于心死。也许你的心尚没有到死的地步，却也是被他伤得无以复加。你无奈，你悲哀。你是他爱新觉罗弘历的妻，是大清的皇后。所以你去了。像童话里踏着刀尖去见心爱的王子的人鱼公主一样，你踏着刀尖去为你的挚爱成全他对另一个女人固执疯魔的痴恋。全剧到这里，无可驱赶的悲哀开始蔓延。如傍晚的大漠，墨一样的暮色在视野可见的辽阔世界里泼洒流动开来，世界苍凉到了极点。你已有丝丝老去痕迹的面容，再难见到笑颜。

从最最珍贵的青春年华开始，你就始终专心爱他，护他，体谅他，成全他，何曾有对旁人动过一丝非分之心呢。

他没有理由轻信了别人来怀疑你，可是他这样做了。

他给你的爱情，就是这样自私狭隘的东西。昔日你多么爱惜它多么视若珍宝，看清的那一天你就有多么遍体鳞伤狼狈潦倒。凌云彻何辜，至忠至诚的你何辜，竟被他疑心到这样非毁灭不可的结局。他以牺牲凌云彻最后的尊严为羞辱如懿的手段，卑劣下作如此。

兰因絮果。你曾深信不疑的美满婚姻，结局仍是走向覆灭。渐渐地你对他冷漠，强硬。你依然爱他，可你能做的，只是以皇后的身份，提醒他身为帝王当做和不当做的事情，纵使恩爱不再，你也不要他昏庸放纵为世人所诟病。可他无法理解你。最终，在你们曾许下诺言的地方，苏杭，游船上，激烈对峙后你以断发为你们的结局。静默，静默。青丝落地，你一脸凛然云淡风轻，心中却不知是何等的波涛汹涌。事后，果然他遣送你回宫，废后，幽禁。阴暗的屋子里长久地静默无声。灰暗无边，像极了你余生的心境。

心灰如死。

终于，于你而言如同千千万万个苦涩的日夜过去之后，所有误会澄清，他终于还是决定重立你为后，走进你荒凉破败的院落，来看看你——他踟躇，踟躇。来到你的跟前，你放下正侍弄的花草，望向他——是一样的不安和局促。

片刻，你与他面对面地站着，向他屈膝行礼。你笑得从容安然，只道从前的事你已经淡忘了。清晨的阳光打在你瘦削的脊背上，你望着至真至深爱了一世的少年郎，眼里却无喜，无嗔，亦无怨。没了少年时炽热纯粹的爱恋，也没了离心后每一次注视他时的尖锐和冷硬。你与他长久地伫立，静默，哀哀凄凄的背景音乐流淌，如诉如泣。终于你主动开口说起兰因絮果，少时读只觉惋惜，如今却明白了，花开花落，自有时。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前，他似有似无地回头。你依旧垂手站立，向他浅浅一笑，笑得温暖，又似饱含愁绪。

哀哀凄凄的背景音乐继续流淌。翊坤宫破败不堪，华丽的红墙也显不出喜色。你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仍是长久静默地伫立。

一眼万年。

这一眼，便是你与他的永别了罢。时光回流到从前，那个早晨在阳光不燥的宫径，你叹，也许本宫最终还是失去了，曾经恋恋不舍的少年郎。

失去了，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