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布袋戏之似是故人来
文/泡泡圈漫评团 一方苦境
原标题：《双学记》第三章【似是故人来】
谈无欲终究没去成半斗坪。
出游那天，炎无心出车祸，入了重症监护室。她也是个苦命人，父母离异分居两地，好几年没联系，纵使血脉亲缘，不知不觉中也会渐行渐远。炎无心手机里，只有谈无欲和苦境传媒同事的电话，医生见拨打次数最多的便是谈无欲，心想两人关系定是极亲密的，所以直接叫他到医院来。
谈无欲做起了护工的工作。早年与素还真在太学院，生病相互照顾是常有的事，谈无欲做起来并不觉得多难，只是对方是个女子，虽说算不上“女子”，但好歹某些方面处理起来，是不当的。这种情况下，往往是请女医师帮忙。
“谈先生真是个君子啊……”
这样的评论很多，谈无欲笑着点头，也不觉得尴尬。
“诶诶，你说，谈先生跟炎无心是什么关系啊？”
“对诶，谈先生来医院照顾她都足一月了……”
“莫非……？”
“有可能，炎无心不还是谈先生的编辑吗？”
………
谈无欲提着开水瓶站在病房外，听到对话内容，眉头轻轻一皱，终究没进去。
翌日起，谈无欲再也没来过医院，代替他的，是个叫阴无独的少女。
傍晚，谈无欲提着给弟子们的小礼物回了无欲天。无欲天校门口，摆着一个摊子，像是在卖药，谈无欲觉得卖药的眼熟得紧，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白头发，长得是很好看，抽着一管烟，满脸笑意正在睡觉，正是慕少艾。
谈无欲心中一喜，准备叫醒他，又想起很久以前被他捉弄的事，起了玩心。悄悄靠近，上前狠狠一拍，闭着眼打瞌睡的慕少艾一个没注意，哐当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
“谁啊？看到老人家不知道让下路，水逆啊水逆啊……”
谈无欲咳嗽一声，双手背到身后，俯视着倒在马路上的人。
“慕少艾，你可还认得我？”
“诶诶？谈美人？”
慕少艾眼里一亮，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把谈无欲拉到身边一起蹲着。
“别来无恙啊~美人”
谈无欲眉毛一抖，刚想怼回去，发现对方衣着褴褛，一番落魄样，心想他肯定在宫里惹了什么人，被罢官了，才沦落到这种需要沿街摆摊买完饭的境地，于是心生不忍，讽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慕少艾，要不要进去坐坐？”
谈无欲对着校门呶呶嘴。
“诶诶，美人这般热情，却之不恭啊……”
两个人便一起收了摊子。谈无欲看到慕少艾高举的竹竿上有一帜，写着大大的四字“峴匿药摊”，心中的怜悯更甚，慕少艾还想着宫里的峴匿殿，就他这喜欢捉弄人的性子，没被砍头就是极好的了。
谈无欲心中一阵啧啧。
这年头，果真风水不利啊~素还真被贬不说，连峴匿殿的头头都被贬了，这皇上是怎样想的啊。
不过……
“慕少艾……”
“嗯？”
“能不能……把竹竿收收……”
“诶诶，美人这你就不知道了。”
“………”
“我这是在给自己做广告！看看，回头率多高，看到我跟谈先生并行，众人定会觉得我的药管用！”
“……”
“这叫明星效应！”
“……”
路过的弟子们，对这个站在谈先生身边的奇怪医师很熟悉。此人一年前突然出现在这条街，举着招牌卖药。长得很好看，就是性格奇怪……似乎，这人很喜欢美人。有女弟子上前搭话，被他一两句话哽住，气哄哄地走开。不说其他，例如公共场合抽烟等陋习，他的药效果挺好的，平日习武学跌打损伤，弟子们都会去他那儿买药。
不过……看起来，这人跟谈先生是旧识？
不过……为何现在才让谈先生发现？
往后山谈无欲深居处走，春花正灿，一路粉红，好不热闹。
慕少艾一脸笑意，沉浸春色中。
“美人啊~你这儿的梅花开得挺不错。”
“不过一般参差，比不上太学院。”
“诶？这话就不对了，太学院的花，可是皇上亲手栽培的，沾了龙气，怎样都不会太差。你这儿灵脉不错，如此滋养这物，倒是可惜了这灵气。”
“不过一支梅，可惜吗……”
谈无欲随手折一支梅，细细掂量把玩，越看越觉得俗，忍不住想起太学院的梅。
那是漫山遍野的梅开。
那一年，日月才子偷跑出来赏花，偶然发现后山梅林，意外发现了慕少艾的存在。三人投缘得很，遂定下约定，以后每年定于梅林相会。可后来的事，谁又想得到？
慕少艾那时还未像现在这般有名，不过是个小医师，藏在太学院后山竹屋中，一潭一叶，一人一卷，倒也自在。平日翻翻医书，采采药，山林中潇洒风流，不是在红尘翻滚的人。可，到底是不可萧然，这红尘土，慕少艾终究沾了，还沾得眉间一抹萧瑟，一身孑然。
带着慕少艾到居处小亭，谈无欲泡了杯茶，清浓相宜，终归淡然。
“你为何会出宫？又如何来这北城？”
慕少艾抿了口茶润喉，并不立刻回答，靠着亭柱半眯着眼，不知看着哪处。亭旁有小流潺潺，溪上落花几许，无意。
“圣上命令，不得不听。”
谈无欲举杯喝茶，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眉头微蹙，长袖一展，不再纠结慕少艾的来意，就此作罢。
“诶诶，我听说，一月前半斗坪赏花，你竟未亲临？可惜了那美景，啧啧~”
“一个朋友生病，脱不开身。”
谈无欲放下杯子，走到亭边，望着由此绚烂的半山梅林，有山风，吹得衣袖簌簌作响。
“一个朋友，竟让你失约……”
慕少艾话里有话，谈无欲不愿多想，更不愿多答。多年相处，谈无欲早就摸透他的性格，药师是个难摆平的人，话多了，反而会让他有机可乘，不如打一开始就截断所有话题，也落得安静。
“半斗坪的凉风吹了一夜……”
好一会儿，慕少艾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言辞在亭中破碎，碎屑随着空气进入肺腑，扎得心疼。
话中所指，了然于心。
袖下双手一紧，遂放开了，无声无息，已是做了决定。
“后来你一直住在峴匿殿，从不出宫，可知道太学院梅林的结局？”
“嗯？”
谈无欲侧开头，闭上眼，睫毛轻颤。
“一夜之间，一山千年梅树，火中俱焚……”
那时候，那人手持数卷记事册，那是谈无欲所作，本该在屋内密阁中，被人找出，刻意宣扬，日月断袖之好。那人容不下半点污点，便点了火。这把火，烧了所有，包括谈无欲心中的那株梅。
“师弟，梅再也不会开了。我俩的约定，就此作罢……”
“师弟，从此，江湖再见……”
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日月才子决裂，闹得满城风雨。慕少艾正在进修，自然不知，待他成为峴匿殿主事，谈无欲已在北城待了数年，当年之事，圣上下了封口令，容不得他人讨论，慕少艾只知谈无欲因素还真一气之下辞官而去，却不清楚其中纠缠。
“这……”
谈无欲睁眼，一眸清明。
“过去了，便过去了。慕少艾，你可知，这三十年来，我在半斗坪等了多少夜？难不成他素还真一夜凉风，便可抵消我这三十年风雨？”
说话的语气很淡，再也泛不起一点波澜。
“谈无欲……”
“药师，侧房第二间空着，你早些歇息。”
离去的人影，见得一番冷。
慕少艾吸了一口烟，轻轻摇头。
罢了罢了……
都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