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身边发生的事拍成电影，中国最需要这样的导演

对自己国家感到悲观的父亲长久以来有着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女儿可以通过留学离开这个国家。然而，意外的是，考试前夕女儿遭到陌生男子袭击，手臂受伤进而导致其考试发挥不佳。为了不影响女儿的前途，这位父亲开始通过权力交换贿赂官员买通阅卷老师… …

上面提到的这个故事，相信不少中国观众会有共鸣，因为太过于中国特色。实际上，这个故事出自罗马尼亚导演克里斯蒂安·蒙吉的电影《毕业会考》。在这部电影中，导演用影像表现了留学和移民、升学压力、望女成凤的父母和考试腐败等诸多社会问题。克里斯蒂安·蒙吉用冷峻的旁观视觉呈现事件的起因和发展变化，但却不给出答案。在蒙吉看来，客观或许是对社会现实最好的表达，就像他性冷淡色调的电影画面一样对事件保持一种零度。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在蒙吉的电影中，他只陈述事实。

因为答案，在每个观众心中。

现年49岁的克里斯蒂·蒙吉并非一位高产的电影导演，迄今为止只执导过4部长篇作品。而在不少影迷看来，这或许恰恰证明了蒙吉是一个“重质量不重数量”的好导演。

实际情况是，在成为导演之前，克里斯蒂安·蒙吉曾做过记者和教师，直到30岁之后他才正式进入电影行业。对于克里斯蒂安·蒙吉来说，有一个地方是他电影生涯的福地，那就是戛纳。

2002年，他首执导筒的剧情长片《幸福在西方》就曾入选戛纳电影节，2007年他更是凭借《四月三周两天》斩获金棕榈大奖一举成名。随后2012年，他的电影《山之外》还拿下了最佳编剧奖和最佳女主角奖。

开篇提到的《毕业会考》则为他赢得了2016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从电影题材上看，蒙吉执导的这几部有的来自报告文学，有的是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有的是导演自身对社会的观察和体悟。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对现实主义的实践。

个人生活会影响到一个导演的电影风格。可以猜测到的一种可能是，记者这一从业经历无疑对后来成为导演的蒙吉有着不小的影响。新闻学理论中有一个重要观点，那就是记者要客观中立地呈现事件本身。记者的实质是一双眼睛，是读者通过其文字或者影像来了解事件的窗口。记者的职责是客观陈述事实，但不对事件本身发表看法，任何评论性的话语和态度都不要出现在记者的新闻报道中。也因此，观众在蒙吉的电影中会发现其电影中那克制力十足的“蒙吉式的冷眼旁观”。

这位来自罗马尼亚的导演永远将关注点放置于自己的国家社会生活当中，他忽视立场和阶级，不站在道德高地去评判。在他电影中，所表达和呈现的常常是一种社会现实下的无奈以及个人情感的变迁，一切值得批判的行为其实细想之下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假如将你放置于电影中的社会与情境中，你不一定会有比主人公更为“高明”的解决方法。

《四月三周两天》作为蒙吉最被影迷喜欢的电影，故事背景是堕胎属于明令禁止违法行为的1987年。女大学生Gabita意外怀孕，她的室友兼好友Otilia决定帮她秘密堕胎。在让观众紧张刺激又担心的情节推进中，她们顺利堕胎成功，没有被抓，一切归于平淡。可在这一过程中，他们每个人都遭受到了来自社会的最大恶意。电影借由堕胎这一社会问题展现的是个人对社会认知以及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反思。

《山之外》的故事发生在一处偏远的修道院中，和《四月三周两天》一样，故事的主人公依然是两个女孩。影片中的两位女主角，一个叫做阿丽娜，另一个叫做维克琪雅。整个故事简单直接，但却依然避免不了悲剧的故事走向。所有人都出于善意地去帮助别人，却不可避免的带来了错误的无法挽回的恶果。故事最后呈现的问题值得思考：如果人们都抱着自以为是的善意行为做了恶的事情，那善与恶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前面提到的《毕业会考》也是如此，为了女儿的前途去行贿老师，当标准和立场不同的时候，每个人也就会有不同的看法。当然，人们会批判这种腐败行为，但如果你是那位父亲呢？答案在风中飘。

在呈现事件之外，克里斯蒂安·蒙吉的电影里总不缺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职业者，他们或者是承接故事发展的配角，或者是主导故事深入的主角。医生、警察这两种职业似乎是蒙吉电影中出现频率颇多的角色。比如，《四月三周两天》里的无良堕胎医生、《毕业会考》中父亲的职业也是医生，而他的好朋友是一位警察。此外，《山之外》医院里的医生与护士面对主人公的不同态度和反应，《山之外》里的警局职员和最后去调查案件的警察，这些并不重要的角色其实往往在电影中有着画龙点睛的作用。

作为一个男性导演而言，克里斯蒂安·蒙吉另一个为人称道的地方在于他对于女性的描写和表达，从《四月三周两天》到《山之外》，他总是会借有女性故事来表达社会现实，而且对于女性在事件中所体现出的细腻情感，也让人暗暗称赞。

比如《四月三周两天》里，Otilia身上便兼具坚强和脆弱两重性格，在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她干净利落，无所畏惧，但在面对自己时候，她又变得十分敏感和脆弱，所以她会接二连三地去追问男朋友，“假如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办？”《山之外》中，阿丽娜与维克琪雅两位性格迥异的好朋友之间因为信仰而引发的那种隔阂与矛盾。

蒙吉为观众常常构建这样一个世界，琐碎的，日常的生活，形形色色的人与职业，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与意志生存，观众可以对他们的行为做出点评，为主人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所有人都面临各种道德困境，问题是，旁观者的你和经历者的你，面对同样的问题，你可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和选择。

直面现实，提出问题，但不给出答案，这就是蒙吉的旁观。

就像《山之外》，故事在警车前窗被溅起的一滩污迹时候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