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则返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从哲学与人类学角度来看，《史记》就是一部人性史，人性的秘密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司马迁看到这是一个势利的世界，又是一个悲剧的世界。无数人受利益的驱驶，而陷入各种各样的悲剧。可是，还有无数人为了正义、情义、信念、国家，或仅仅为保持人格尊严，而自觉选择悲剧命运。

        全书130篇，112篇写人物，人物多数为悲剧人物。其悲剧人物之众，悲剧氛围之浓，悲剧性质之彻底，中国古代史学、文学著作皆无出其右。悲剧意识是司马迁的精神本质。“太史公曰”是司马迁独创的叹息形式，《史记》就是一声深长的叹息，众多篇章皆以悲夫、乎哉、矣、乎、哉等叹词来结尾。全书充满了郁结、苦闷、寂寞、激越、沉吟，可视为一部淋漓着司马迁心灵苦汁的自传！商鞅、荆轲、项羽、蒙恬、白起、吴起、屈原、贾谊、李斯、张汤、主父偃、李广、李陵等等，从市井细民到宫廷权要，他们的人生无一不以悲剧收场。

        李斯，出卖良知、精神自宫者的典型，最后死于阉人赵高之手。恶心、痛惜、怜悯，司马迁皆有之。《李斯列传》中，司马迁开篇就让李斯面对老鼠，蝇营狗苟的老鼠。这是一位身体被阉割者，给一位精神自宫者的定位。

        张汤，一个模范酷吏而最终不得不自杀的人物。同样开篇就让张汤面对老鼠，张汤儿时肉为鼠偷吃，张汤因看家不力遭父殴打，张汤怒而掘穴捕鼠，审鼠，处鼠以“磔刑”。审鼠的孩子后来成为酷吏。《酷吏列传》中所处的这个鼎世，看上去光鲜异常，但是却需要大量的酷吏来进行维稳。其描绘的恐怖世界，就是皇权的投影。

        纣，只有一个，助纣为虐者，却必是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