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枝玫瑰就要爱它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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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沙叶儿

——读李元胜《我爱这温柔又残酷的人间》札记

“听起来不可思议，我真的迷恋着

一枝玫瑰有刺的部分

我还依赖，你的缺点发出微光

把整个人慢慢照亮”

一枝玫瑰有刺的部分，我说不上喜欢，更谈不上迷恋，但是我无法绕过它去，因为我喜欢玫瑰，并爱恋着。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但这些并不妨碍她去爱它们，甚至这些遗憾激发了更浓烈的爱意。

所以玫瑰的刺也并不妨碍我爱玫瑰，甚至在某一天，这些刺又一次让我小心翼翼的手指感受到粗粝与轻微的刺痛时，发现它们也是我爱着的一部分。是错落的刺芽让一枝玫瑰的美丽不单薄、不轻浮、更高贵，更惹人爱惜。这多么像一个人的缺点让他的优点更可爱，人间的悲苦让人间的幸福更珍贵。

“爱，再一次表明与‘喜欢’不同，谁能喜欢坏运气呢？但是你要爱它。”史铁生在谈论命运时是这样说的，不仅仅是爱好的命运，而是对一切命运持爱的态度。坏的运气、坏的命运、坏的人间，谁会喜欢坏呢？而坏却绕不过去，就像喜欢一朵玫瑰，就无法绕过它的刺。

所以爱的态度是必要的，爱的态度是包容，在包容里、在不得不爱的“爱”里，发展出自然而然的“爱”。

“我爱这温柔又残酷的人间

爱那些失败者的永不认命

我爱废墟，爱有漏洞的真理

我甚至爱我们的失之交臂”

我爱这一切，因为我活在这一切之中。新生与死亡总是同时发生，希望与失望此起彼伏，哭声与笑声永远衡量不出多寡。疼痛有千百种，在看得见的地方，也在看不见的地方，甚至在幸福里、在快乐里疼痛也如影随形。而幸福，似乎也无关于富有和贫穷，虽然看起来它们的关系如此亲密。

但我依旧爱这一切，像在错落的刺芽里认清了一枝玫瑰的美丽，我在人间的残酷里认领了人间的温柔。像在琥珀里望见一只虫的永恒，在冷里感知了暖。

忙碌一天之后的晚餐是闲适的，时时翻涌的思念是忧伤也是甜蜜的，久别重逢的喜悦是可以抵消漫长的煎熬的。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是可以烘干的，被狂风吹起的沙尘也总会落下，暴雪到来的时候，荒寒也是一种庄严的美。即便无数次的失望掘开一口绝望的井，也依然有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萌生，在崖壁上开成一朵倔强的花儿。

我也不可以不爱黑夜，因为我爱月色与星光，我爱一尾流星划过的瞬间，一只流萤微茫又极致的燃烧。在漫无尽头的旅程，一只流萤就足以让我爱上黑色的夜，以及漫漫长路。

也许也总有一些不得不爱的“爱”很难发展为自然而然的爱，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始终持有爱的态度就可以了。而始终持有爱的态度，唯一的秘密只在于，与不喜欢的部分和平相处，与讨厌的部分不起争执。

不起争执，首先是自我平息，平息愤怒与怨恨，平息嫉妒与自卑，平息一切不能烧毁什么却能自焚的火。

萨特说：“如果我说我们对它既是不能忍受的又与它相处得不错，你会理解我的意思吗?”

这就是我想说的意思，你会理解我的意思吗？

2023-10-29/读诗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