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苏联文学试译(一)

2020-08-27  本文已影响0人  aTorin
译者注:家父赴俄工作时曾受友人赠与长篇小说一本,近来清理书柜时得以翻到。无奈书页经年甚久,如今已尽数泛黄且缺页甚多,故仅存约三分之二遗章,书名与作者皆不可考。家父粗通俄语,然此作杂有大量艰深词汇,文意亦是晦涩拗口,难以直接阅读。父亲受赠想来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为奠当年友人,托我机翻至英文后英译汉。原作已是缺章少节,机翻更是难尽其味,再经英译汉,恐怕必是面目全非。然父命难违,故试译于此,若能译得原文十一意味,便心满意足耳。

章节 4

我所熟悉的人中,堂·格列格先生恐怕是最为正派的了,作为流淌着古老贵族血液的菲拉勃男爵那破败城堡里唯二的仆人,堂·格列格先生每天都要工作17个小时。这天他从清晨醒来,从仅有一个箭孔、因久经战火而完全发黑的塔楼里起身而出。外面一片黑暗,他仅凭记忆便光脚摸到男爵的土豆田,却直到尿了一泡后才慢慢清醒过来:

今天起早了。

正派的堂·格列先生首先感到的是慌张——此时仍是夏天,天不该这么黑,而他从塔楼里起身,跨过熟睡于稻草堆上同在男爵家里做工的斐因里科,推开城堡外围的大门再推开土豆田里的栅栏,到最后解开裤子为这辛苦的一天倾泻一个独属于他的开始仪式时,他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冬天——但这种慌张旋即被另一种激烈的情感所冲淡,堂·格列格因为自己比以往早醒了一个甚至更多小时而感到欣喜若狂,这意味着他将免费拥有一小段时间来自由支配自己,这时间他可以不去想男爵的土豆、大麦、烟草和茶叶,不用绞尽脑汁地琢磨如何只用土豆和大麦为男爵做出不重样的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餐和夜宵,也不必忍受同斐因里科一起做工时同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和如同父亲一般可怖的脾气。

现在,堂.格列格先生终于有时间用来思考了。

他为此感到庆幸,事实上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狂喜,一种他本人尚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如何描述的巨大愉悦,他被扑面而来的兴奋包围,脚下的泥土似乎也变得松软——这便是穿上鞋履的感受吗?堂·格列格先生从未有哪怕一天尝到过幸福的滋味,除却此次早起,他这一生最接近幸福的时刻是在男爵的父亲老菲拉勃的葬礼上,那天死去父亲的儿子一直沉浸于悲伤之中——尽管菲拉勃从未见过男爵从悲伤中抽离出的样子——因此男爵无暇顾及堂·格列格先生和他的同伴斐因里科,他们两人也被禁止参加葬礼。后来斐因里科带着我们正派的堂·格列格先生躺在了一片麦地上,那时正值黄昏,他第一次呼吸到了男爵所说的麦香味,尽管这气味同他做工时麦子们所散发的、堂·格列格闻着直犯恶心的味道别无二样。斐因里科几乎是刚刚躺下便响起了呼噜声,堂·格列格躺在上风口,因此轻拂的微风只为他的鼻孔带去了成熟的麦子、新鲜的牛粪、一点臭味的野灌木、腐烂的水草和炊烟味,他一偏头就能望见老菲拉勃男爵葬礼的场景:统共不过六个人的葬礼,却还是备不齐全部所需的黑衣,六人中有两人是男爵请来主持葬礼的圣职者,其中瘦小的一个屡屡出错,粗壮的那个便常常粗暴地打断他并厉声咒骂——但终究没动手,男爵背对着堂·格列格,因此不知堂·格列格先生仅能从男爵身体的颤抖判断自己的主人是在啜泣。

贵族们死后可以拥有葬礼,拥有一具棺材,同时有愿为他哭泣的人。堂·格列格对贵族身份的憧憬不是来自菲拉勃男爵拥有的土地、城堡和其他财产,不是来自老爷们不必下地劳作的悠闲、也不来自贵族们随意凌辱农家女有如用鞭子驱使老牛时的盛气,他对贵族身份的唯一艳羡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死亡时可以享有的权利。自那时起,正派的堂·格列格先生对贵族老爷这一永难攀附的阶级有了羡慕之情,他也想像那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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