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黑色高跟鞋
今天收拾房间时,发现盒子里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双黑色高跟鞋。
这双鞋已经买来将近四年了,穿过的次数大概也就三四次。按平均数来算,相当于一年穿一次。之所以很少穿,一开始是因为不习惯穿高跟鞋,后来是因为没有太多需要穿高跟鞋的场合,以及不想穿。不想穿,是因为之前的惨痛经历至今未忘。
记得那是一个暑假,我找了一份销售的兼职。因为工作需要,我穿了那双高跟鞋去上班了。去的时候我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穿高跟鞋的感觉真不错。这大概就是高跟鞋带给女性的独特魅力吧。可是事实是,我也就高兴了那么几十分钟。之后的每分每秒,我如坐针毡,那一天的时间也显得格外漫长。
那双鞋的跟不算高,大概也就四五厘米,可前面是尖头的,又是皮鞋。脚趾头卡在里面动弹不得。时间越久,脚趾头就被挤压得越痛。上午我还感觉没什么,到了中午脚就开始隐隐发痛。到了下午,脚上的痛感越深了。可还得跟着客人在店里来回走,每走一步,脚都要痛一回。得着空闲时,我可以在一处站着。可站着脚也还是痛,甚至还延伸到小腿上来,腰也酸痛,里面的衬衫被背上冒出的汗渐渐浸湿。全身都难受得不行。而我只能偶尔轮换着将一只脚从鞋里退出来一点,活动一下挤压得变形的脚趾,缓解一下脚上的痛感。到了晚上,我的脚已经痛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站在靠近时钟的地方,隔一会儿看一下钟,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走得如此之慢。我以为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钟表上分针才从一个数跳到另一个数。
那时候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痛都可以使人麻木。原来有一种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更深更强烈,没有止境,没有尽头。
终于挨到九点,下班的时间到了。经理告诉我可以回家的时候,我心里才总算松了口气。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家在离工作的店不远的地方,平常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那天走来却像看不到头。走着走着,心里开始升起一股莫名的委屈。本来选择了一份不适合自己的工作已是勉强,却还要承受这样的身体上的痛。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再加上脚上时时传来的痛,竟蹲在路边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出息。竟因为这样的小事大晚上地在马路边哭,于是抹干眼泪继续一瘸一拐慢慢往前走。走到后来,索性把高跟鞋脱了,光脚走在路上。踩在地上的那一刻,脚底传来一阵冰凉,痛感却得到了些微舒缓。回到家后,我赶紧用热水泡脚。虽然舒服了许多,可脚还是痛。因为脚痛我那天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偶尔脚上还有一阵抽搐。
由于前一天穿那双高跟鞋把脚磨得实在太过惨烈,第二天我就换了另一双舒适的黑鞋去上班了。本来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工作了,但事实又一次告诉我,不适合的就是不适合的。不管是高跟鞋,还是工作。
那天到了吃晚饭的休息时间时,我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吃饭。经理却把我叫到一旁,委婉地告诉我,不用再来了。其实选择一份销售的工作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勉强,但爸妈说我平日有些内向,应该做些这样的工作多锻炼锻炼。于是我硬着头皮去了。就在我以为可以安心的工作时,经理却把我辞退了。她们需要的是能够快速适应销售环境,快速创造收益的员工,显然我并不是。
后来,我就一直待在家里度过了那个暑假。本来以为随着脚痛的消失,时间的逝去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可某一天突然发现,两个大脚拇指都有淤血了。不碰还好,一碰就痛。我用药酒反复揉搓,希望它们能快点好起来。然而,左脚好了的时候,右脚的指甲还是一片淤青,有了开始脱落的趋势。之后的一年,它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离开皮肉,慢慢往前推移,而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剪掉一点。直到一年以后,新的指甲覆盖了大部分皮肉,我才用指甲钳将仅剩的一点旧指甲全部剪掉。
也是从那以后,我再没穿过那双高跟鞋。如今看着这双依旧焕发着光泽的黑色高跟鞋,我忍不住又试穿了一回。穿进去后脚还是有些紧,于是又脱了下来。将鞋收进盒子,放到鞋柜里。
其实这双鞋可谓是不合脚,不适合,如果非要穿,就要承受一定的痛,付出一定的代价。或许我这时应该说,不适合的东西就应该放弃,不适合我的就不应该去强求。可是不适合的东西就能轻易舍弃吗?大概是不能的。就像这双鞋,我没法直接丢弃。因为我的脚穿比这双鞋大一码的鞋就大了,只能穿这个码数。那或许,我应该换一双不是尖头的高跟鞋。可是真正的高跟鞋,有几双不是尖头的呢?
这世间的事,又有多少与这黑色高跟鞋类似,爱情,工作以及一些追求的事物。而即使不合脚,不适合,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可我们却不能说这是错的,在没有对他人造成伤害的情况下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就不能用简单的对错去加以评判。而过程中是否快乐、值得,则更要看个人的所求。至少,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且不为之后悔,是我们可以做到,也应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