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115）

“等我回来。”这是缝纫机二号对小Q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它不知道的时候，小Q闪了一下，不像是有疑问，而像是在说：“好”。可怜缝纫机二号还以为它在生气，它把仅有的一丝侥幸留给时间，这么多年过去了，它的气也该消了吧。

它还想把小Q接到地球上来，这里比母星热闹得多，各式各样的钻石有不少，会发光的石头数不胜数，人类喜欢把它们戴在身上。缝纫机二号想，小Q来到这里以后说不定能交到新朋友，那样就不怕孤单了。为此，它还提前打探过，但那些石头根本不理它，而且它们发出来的光也没有规律可言，尤其是在阳光强烈的晴天，那些石头显得越发高高在上，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

缝纫机二号没在小C家里见过那样的石头，否则它一定会好好跟对方聊聊，“我有一块比你还要亮的石头，你能不能答应我，做它的朋友？”

“呸，你才是石头。”它们应该会这么说。来地球这么久，缝纫机二号还学会了自嘲。

每次一想到小Q正孤零零地看流星，缝纫机二号就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它后悔自己没给小Q做一个保护罩，“那样它至少不会觉得冷”。母星上的温度比地球低，而且不分四季，每天的天气都一样。它们倒是不怕冷，但星球上的石头经常会因为温度过低变脆，就算是最轻的人类踩上去也会碎。如果小Q碎了，它就会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它会飘到太空里，它会不会飘来这里？缝纫机二号终日这么想，想回去的心也越来越急切。

“为什么你们人死了之后要把骨灰洒在海里？”它问小C。

小C对它冷不防的提问毫无准备，她正在看一本书，书的内容是一个女人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了，她不知道是该揭穿还是隐忍，最后她选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照样跟他的丈夫继续生活，一直等到他丈夫死了，她才从那个家里搬出来，去了一个连她的后辈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书的最后一页是张插图，画的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迎面走向一个手捧鲜花的年轻女人。故事很普通，小C看它纯属是为了打发时间。当听到缝纫机二号和她论起死亡这个话题时，她随手把书放到一边，末页还倔强地不肯落下，隐隐约约露出那个年轻女人手上的戒指。

“为了把这辈子犯下的罪孽洗干净。”

“人都没了，洗得再干净有什么用？”缝纫机二号注意到了那枚戒指，虽然只是一幅画，那周围的光却栩栩如生。

“洗不干净怎么有脸见来生。”

“来生？”

“就是下辈子。”

“我知道。你们人类老觉得活不够，这辈子还没过完就想着下辈子，呃，就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说的对吗？”

“用吃来作比喻。”小C露出肯定的笑容：“不错，很贴切。”

缝纫机二号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它很严肃地说：“能不能送我一个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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