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胖子在唱歌

2020-08-29  本文已影响0人  陈大仙儿_九儿

宋冬野是个胖子,唱着低沉的歌,我不认识他。

他说:“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

第一次听到这句歌词,是一个叫左立的快男唱的,也低调,但总觉得缺点什么,直到听到宋冬野,才知道缺的是苍凉,天苍苍野茫茫的寂寥。

胖子会唱歌也不稀奇,放眼望去,那几个唱得好些的吨位都不低。

胖子能把词写得这般忧伤,能把曲谱得这般深沉,能把时光唱得这般消瘦,就少见。

最近身上的赘肉越来越多,甚至溢出捆绑在肚脐线上的裤腰带,臀部和腹部逐渐变成葫芦的形状。

我想我也快成为一个胖子了,挡也挡不住。我想我应该破罐子破摔,松开皮带让它变成一个球。

终日浑浑噩噩,隔着22寸的窗口看世界。

眨一下眼睛就有一堆人死了,再眨一下眼睛又有一堆人生出来。

眨一下眼睛就有一个瘦子变成胖子,再眨一百下眼睛,变成胖子的瘦子,再也瘦不回去。

而我在意的是,以前那个瘦子的肚子里,是不是因为装满了忧伤,欲说还休,欲罢不能,时日久了,撑得肥胖。

忧伤,把肚子撑成个圆圆的肉球,却蹦不出一个三岁孩子叫哪吒,只能憋出一些字句,有人说是涂鸦,有人为之惊诧。

我喜欢听人说世事无常,我习惯以为生活其实是个圆圈,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于是我想,明天,就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可是明天,在哪儿呢。

宋冬野说:“那年我买了一把吉他,是为了一个好看的姑娘,后来姑娘不知去了何方,后来我就开始生长。”

那年,我也买过一把吉他。可我不记得那个好看的姑娘,也不记得哪个好看的姑娘。

只记得,那一天我独自坐在开往厦门的动车上,身边坐着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她没回头看我,只是痴痴凝望远方。

我知道,她也曾经是个美丽的姑娘。

姑娘眼角的皱纹把动车拉进隧道,狭长的黑暗把夜色引来,勾搭在一起,撒开一张黑色的大网。

有一条鱼尾纹在黑暗中蔓延得很长,很长。

我透过手机屏幕,盯着很长很长的遐想,挥动手指敲下一段歌词,当做夜的嫁裳。

可我终究不会唱歌。

学了一半的吉他,自从离开那间只摆放着一张单人床的宿舍,就安静躲藏在黑色的麻布袋子里。

至今只记得它断过一条弦,因为一次忧伤。

那一年,和我告别的不只是一把吉他,还有一个天台和一只小猫。

小猫在天台上奔跑了半个冬天,死于一场霜冻,没有征兆,没有哀嚎。

我以为,它是忍受不了缭乱的扫弦。

其他的画面日渐模糊,关于那一段青葱的记忆。

宋冬野说:“我知道,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最近,脸上青春痘疯长,也许是土地太肥,毛孔也变得懒惰,忘记了排泄,也许是青春太短,皮肤不忍只被岁月摧残,粉刺也要苟延残喘。

生活撕碎了梦想,连内分泌失调都变得猖狂。

这座城市,仍旧逃不出最初的灰茫。

五四路的地铁挖了三年,围挡起来的钢板,把汽车尾灯串成的霓虹彩练截断。

我呆呆看着开始跳秒的红灯,考虑要不要提前三秒踏入斑马线,一辆白色宝马飞驰而过,积水如盛开的睡莲,新买的米色裤子,一刹那斑斑点点。

我困在城市里,和我的青春痘一起,听夜风凌乱。

交通灯下,那个唱着好听歌曲的学生,不知毕业了没,有一天,当他挽起美丽的新娘,是否,还会在夜幕下的桥洞里卖唱。

十字路口,霓虹虚亮,只有麦当劳还没打烊,坐在玻璃橱窗边那个穿着短裙的女子,浓妆艳抹,神色慌张。

我想,她不是姑娘。

午夜的街灯,缓缓。

我骑着只剩一格电的毛驴,在空旷的公交专用车道流浪,左转右转。

一截一截的黄线,是黑夜留下的足迹,还是老人家控制不住的尿滴,洒落一地。

管他呢,至少此刻的身边,没有一群烦躁的司机。

我轧过去,腰间的肥肉谱出一串抖动的韵律,麻痒的皮下脂肪告诉我,过去已经过去,而你早已不是你。

我知道,我胖了,我知道撑胖我的不只是啤酒和炸鸡,还有忧伤和回忆。

我想我还是离不开过去,离不开那条浅浅的小溪。

随手翻了宋词,没来由截下几句。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无赖小儿,溪头卧剥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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