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女孩

杨曼拖着行李箱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昏黄色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拿起手机一看，21:00，她应该还没睡。熟练的按出那一串倒背如流的数字，拨打了出去。“嘟～嘟～嘟～”，杨曼恍然一惊，耳畔想起了不久前的怒吼：你要是走了，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杨曼迟疑了，流着泪挂了电话。

“喂，你好。是杨曼家长吗？麻烦你来躺学校，有点事情要处理。”杨曼低着头站在办公室里，手足无措，满心惶恐，看着 班主任和母亲通话。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若有若无的打量，个别女老师的窃窃私语，以及满脸黑线的班主任，让杨曼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待会儿怎么面对母亲。

“滴嗒、嘀嗒、嘀嗒”，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摆动着。

“哐嘡”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随着气流和身影的慢慢逼近，杨曼知道，母亲来了。她看着站在身旁的母亲：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两颊通红，不规律地喘着气，却也在努力克制。

杨曼头更低了。

“杨曼母亲，我们出去谈。”班主任站起身走了出去。

母亲看了杨曼一眼，也跟着出去了。杨曼的豆大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滚落下来，打在无处安放的手上，滚烫滚烫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陆陆续续的走了，竟只剩下杨曼一个人。除了自己毫无章法的呼吸，世界安静下来了。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杨曼的心一直沉，一直沉，没个底。

开门的声音响起，杨曼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手心里被捏出了汗。

“老师，那我把杨曼带回去了。”母亲面带微笑，似乎有点恭维的说道。“嗯。”班主任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便低头批改作业了。母亲转身走出门外，杨曼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抬脚跟了出去。

一路上，杨曼与母亲的距离都维持在一米五左右，不远不近，杨曼伸出手却碰不到母亲的肩。亦步亦趋，走了好久。

待杨曼刚踏进家门，母亲紧接着就关上了门。“去收拾收拾，我带你去把孩子打掉。”杨曼心里一揪，嘴像被胶水粘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曼走向里屋，回头时看见母亲的衣襟湿了一片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明明是六月天，却寒气逼人，冷冷清清。挂号处、妇科办公室、B超室、缴费处、手术室。

杨曼站在手术室门口愣了神，母亲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不出悲喜，也不说一句话。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下一个，杨曼。”护士喊了一声，声音穿透空气，在走廊上回荡，像是把杨曼的事告诉世人。杨曼应了一声，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慌慌忙忙地跑了进去。

手术室里的灯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杨曼的躺在手术床上，眼泪从眼角处流出来，流进耳朵里。感觉不到疼痛，恍恍惚惚只听见手术工具乒乒乓乓地响，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张脸，男孩明媚而温和的笑容，继而是母亲的。

杨曼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漆黑，在前面有一个微小的光点。杨曼跑啊跑，始终触摸不到那个光点，直到精疲力尽，她绝望的躺在地上。此时光点越来越大，像她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远……

“喂，醒醒，好了。”杨曼睁开眼，结束了。

杨曼收拾好行李。

一个星期没有出去过了，是该出去走走了。一出门，母亲刚刚回来，手里还提着补身体的乌鸡肉。

杨曼什么也没说，从母亲身旁走过，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哗啦啦地往下掉。

“你要是走了，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车站的人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火车轰隆隆的呼啸而过，带走的仿佛是整个青春，杨曼心想。

“叮”，手机响了一声。杨曼打开一看：“曼儿，没钱了就回来啊，我打车费给你。”母亲发来的信息就这一句话。

杨曼擦干眼泪 抬头看见前面有一个旅社。总算有个歇脚的地方了，杨曼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