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悬疑】天下布武(6)怜悯
第六章 怜悯
“嘿嘿嘿嘿,看你这下子跑得再快也没用。”
黑胖十分可恶地笑了。
“你这臭猪,快放我下来。”
“诶?臭吗?坏了坏了,这毛巾馊了,唔啊,这什么破味儿……”
“你他娘的别废话,放我下来,把银子还给我,我也不找你的茬了。”
黑胖也不答话,搬了一把破烂的椅子坐在迟英对面。
“说啊,继续说,等你说累了,咱们好好聊聊。”
“聊什么?”
“聊聊你的小命值多少钱。”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哼哼,你说你丢了银子也就罢了还追什么追,可既然现在你都追来了,我可不能让你去报官,老子还不想坐牢呢。”
“我不报官,我只要银子……的一半可以吧,再怎么说那本来也是我的。”
“啧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这黑胖子还讲不讲道理?说好的兄弟一场,你居然如此对我。”
“哦,兄弟?大哥啊,我那是逗你玩的,我可是比你大两岁。”
“你把我都说糊涂了。什么大哥,什么大两岁。”
“我都十五岁啦,为了你的银子,我才甘愿骗你当你的小弟啊大哥,说起来我很冤的好不好,你以为我没有尊严呐?”
迟英无语,看来这“大哥”二字是这黑胖的口头禅。
而实际上看,黑胖的心智却是比自己成熟了许多,年长应当是不假。
“那,苗兄,请你把我放下来。”
“你说说你们这些败家子弟,那一桌子菜可以吃多少顿呐,真是浪费,所以才把你的银子偷了,就是给你个教训。“
“你有理。”
“这就对了嘛,现在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你把我放下来。”
“那不行,把你放下来你又该不认账。”
“我认。”
迟英被吊得十分难受,脚脖子已勒出了青紫,剧痛传来,迟英掉泪。
“诶诶,哭啦?”
“没有。”
迟英鼻孔里起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越吹越大,“波”一声脆响炸了,崩了自己一脸。
黑胖盯着迟英,眸子里似有一丝同情和不忍。
“喂,再吊几个时辰你小子的腿就废了。”
“我知道,所以你放我下来。”
“你求我我就放你。”
“我……我不求,有种你就吊死我。”
“诶,来劲了是不是,好,有种!”
黑胖气呼呼地走进茅屋,砰地一声关了门。
迟英咬了咬牙弓起身子去解绳索,奈何那绳套异常结实,越拽越紧,脚脖子已经紫了,脚趾头已将近麻木。不行,这么下去,这条腿真的要废了。
怎么办,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怎么可以自残掉。
迟英冷静了下来,开始在原地晃。
随着晃动幅度越来越大,绳子在树枝上摩擦着越来越细。
有戏。
迟英的眼睛放着光,咬着牙忍着脚脖处的剧痛来回晃着,在这大力的晃动之下,脚脖已开始渗血,然而迟英的野性似乎爆发了,竟似感觉不到疼痛,他来回晃着直到绳子完全断开。
迟英顾不得疼痛,捡起一条锋利的树枝就冲了过去。
当迟英冲进茅屋的时候,黑胖还闭眼躺着。
迟英将手中树枝抵住了黑胖的脖子。
然而这时迟英立刻感到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下体,见苗黑胖如此下作,迟英怒极。
“下三滥的手法……给我松开。”
“你也松开。”
黑胖的手用力,迟英下体一阵疼痛。
“你耍无赖。”
“这招叫做猴子偷桃,你小心我给你捏碎。”
“嗷,住手。”
“你先把树枝拿开,扎疼我了。”
“不拿开,你再动我就杀了你。”
两人陷入了僵持状态,都不肯松手。
“你真的以为我在睡觉?”
“还能有假?你这厮把我吊起来就是等我死呢。”
“你这不是没死?”
“那是老子我命大。”
“所以你现在没事了,我们可不可以好好说话。”
“不能。”
“我放手就怕你要扎我喉咙。”
“说到底咱们是要鱼死网破了吗?你捏吧,反正你也活不了。”
迟英狠狠地瞪着黑胖子,目中已有血丝,黑胖眼中的狠劲被压了下去,他已感觉树枝即将刺破他的咽喉。
“你扎到我了,我松我松,咱们讲好一起松可否?”
“不行,你先松。”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先说。”
黑胖眼珠子转着狐疑不定,他被迟英的狠劲吓到,现在开始了智商角力。
“我松了手,你就要认我这个大哥。”
“可以,你要把银子还我。”
“你要银子做什么?”
“这是我的盘缠。”
“看你年纪轻轻,为何出门在外,难道是逃出来的?”
“我……不用你管。”
“看来被我说中了,大哥啊,出门在外靠朋友,看你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不如认了我这个大哥,我好照应你啊!怎么样?”
“……让我想想。”
“你想吧,我警告你,随便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我问你,如此荒郊野岭,你这黑胖为何流落在此,难道你是孤儿?还是跟我一样逃出来的?”
黑胖听完这句话后眼神顿时暗了下去,竟似被捅破了心事,眼中有眼泪涌上,他把手松开抹眼泪。
一阵怜悯之意涌上迟英心头,他手不自觉将树枝松了松。
“看来你这黑胖也是离家出逃了?”
“唉,我离开苗疆已经两年,现在也不敢回去。”
“为何?”
“离开家的那天我就对自己说,闯荡不出名堂来绝不回去,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回去。”
言毕黑胖竟然啜泣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同样的境遇,同样的命运,同样叛逆出逃的少年。
一念至此,迟英下定决心松开了树枝。
“银子拿来。”
迟英一把抓起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听屋内传来黑胖的嚎啕大哭。
“哭你奶奶个腿儿!”
迟英腹诽着大步流星走出了树林,林外已近黄昏,斜阳正好,红霞将大地浸染成了绯红色,一派庄严之意在心底升起,万事万物此刻已达到了完全的平和与安详。偶有三三两两的结伴行人路过,那恩爱亲热之意令迟英一阵眼热,他鼻子酸酸的几乎想要掉泪。
“平儿,该回家啦,唉,这孩子……”
一名老者慈祥地挽着风筝的幼童走过,那孩子嘻嘻哈哈地拖曳着着一个风筝。
高远的天幕上,风筝飞扬着十分舒展,这晚来的清风,似乎带着无限仁慈,完全不像下午的烈风般狂躁不宁。老者是平和的,如同古老的智慧,他已在岁月的巅峰感悟透了人间真谛。贪玩是孩子的本性,超群的智慧是老人的本质,前辈对晚辈的包容和理解,这是一副多么和谐的画面。
承上启下,人间若无包容,怎么会有发展。
迟英心中翻涌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回想起父母的慈爱,对,他们也不全是苛责。
父亲,毕竟也是有疼爱在的啊!
黑胖呢?
他有怎样一位父亲?
电光火石间耳边似乎回荡着黑胖撕心裂肺的哭声,回想黑胖的居住环境、黑胖的衣着,以及他这偷盗骗人的恶习,那几乎已是放弃了作为少年的所有尊严。
他这偷窃的习性,是否也是出于生存的无奈?
迟英擦了擦头上的泥土,若有所思地减缓了步子,然后掉转头向树林里奔去。
黑暗的林间,哭声已断,寂静地毛骨悚然令人十分压抑。
不行,这黑厮会不会寻短见?
迟英只希望还不太晚。
远远地,茅屋的轮廓已隐隐可见。
到了!
“嘭!”
门被迟英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