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六十年代回国日记

回国日记20上:人生

2018-04-01  本文已影响94人  慕读

2017年6月23日 星期五 哈尔滨 热

一白天都没出门,等人来修理卫生间。其实是修理楼上人家的卫生间,需要我们开门配合。

我住的这个楼是94年建的,那时的建筑标准没有要求卫生间的地面必须做防水处理。所以家家的卫生间天棚上都有一圈圈黄色的水渍,时不时还会有液体滴下来。这次,滴下来的液体有色有味,我们不得不找楼上敲门理论。楼上的住户态度很好,说由他们付钱,把他们家已经裂了的座便器排污管换一个新的。

我一边等水暖工上门,一边打了很多电话。

找到了李家大姨的女儿。是大姨家的一位老邻居看到了我在《简书》里写的文章,给我留了言。我先和这位邻居取得了联系,进而找到了大姨家的三表姐。

李家大姨是妈妈的远房亲戚,与妈妈同岁,住在一中小铺的边上。小铺是当年南山仅次于七门(参见《七门往事》)的第二个商业中心。小铺的室内面积也就三四十平米的样子,货架和柜台占去了大部分空间,卖的是茶叶、烟酒、糖果、糕点和日用杂品。小铺的进门处有三个大缸,一个是酱油,一个是醋,一个是虾酱。小铺的门外还有个卖菜的柜台,我记得妈妈曾给过我两毛钱,让我去买菜,我买回了一把蒜苔,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数,正好十根。

小铺边上有个门洞,门洞里面有十几户人家,门洞边上有一颗大树,树下就是大姨家的房子。大姨家的院子是细长形的,面积不大,木栅栏和栅栏门就钉在粗大的树干上。大姨一连生了三个姑娘,第三个姑娘取名招弟,还真管用,第四个孩子终于是个男孩,两年后,又生了一个男孩。大姨一直没有工作,大姨夫在百货商店里上班,我家的蜜蜂牌缝纫机就是大姨夫帮着买的。大姨全家七口人就靠大姨夫一个人三十多块钱的工资,那真是家徒四壁,经常吃不饱,穿不好。

大姨家的屋门边上是灶台,里间是一铺大炕。我和妈妈去小铺时顺便去大姨家串门,经常看见她家的孩子在灶台边或在炕上争执,为的是谁多吃了一口,或抱怨自己少吃了一口。仔细看看他们争着吃的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只是一块剩窝窝头而已。妈妈说,大姨家的孩子认为最好吃的东西是有甜味的窝窝头,最好喝的是有甜味的水。可是大姨夫买不起白糖,就用糖精替代。当大表姐十八岁的时候,突然患上癌症去世了,不久后,大姨夫也因癌症去世了。有人认为那是吃了过多的糖精而诱发的癌症。后来,二表姐也去世了,大姨也早就不在了,走时才五十多岁。

我问三表姐,她是否同意糖精致癌,她说不一定,他和两个弟弟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三表姐说,她已经退休了,两个弟弟都在北票,刚刚开了个小商店。我感到很惋惜,在北票时没和他们见面。只能等下次回来时再安排了。


与十八站造纸厂的老同事们联系上了,加入到了群里,聊了许多,共同回忆了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曾和我住过同一间职工宿舍的室友为我翻拍了一份重要的文件,帮助我核实了许多细节。他现任大兴安岭林管局某局局长。

十八站的由来

十八站之名来源于清朝,是黄金之路中的一个大站。

好水不能流到外人田里

十八站位于黑龙江的上游,水量足,水质好、地质好、木质好、是造纸的好原料,不造白不造。

林区的林产工业将从十八站开始

大兴安岭林管局计划在2000年以前,以十八站造纸厂为龙头,共建造纸厂3个,人造板厂10个。

1983年6月制定的十八站造纸厂规划

十八站造纸厂将于1985年开始设计,1986年施工,1987年试车。

1984年5月8日开始委托设计

十八站造纸厂已经被列入林业部七五计划。

省长批示

当环保部门对我们筹建处的工作百般刁难时,我们找到了省长为我们撑腰,要求尽快解决环保评价问题,不能否定建厂计划。“发展是第一位的”。

去国外考察费用8万美元

为了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和设备,将斥资一千万美元。

国外考察团

出国考察技术和设备的人员由各部委指派。好羡慕分到首都机关的那些同学们,只要地方上有出国的项目,他们早晚都能轮得上。

自愿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艰苦创业

建厂亟需人才。我的同事,我的战友们,来自祖国各地的林学院。

我支边的见证

工作证上遒劲的钢笔字是我的“难兄难弟”写的。他与我一样,也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也是学生党员,也被要求写决心书自愿支边,最后也是“如愿以偿”。但他走的更远,从湖南到大兴安岭,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中国,而我来自辽宁,还在东三省境内呢。后来,他去深圳创业,是深圳平安保险的创始人之一。

招待所餐厅

总有各种上级领导来十八站视察或审查,为了做好接待工作,造纸厂首先建起了招待所,并把大兴安岭最好的大厨调了进来。招待所是个三层楼,单身职工住二楼,楼上是办公室,楼下是餐厅。那一段的工作与生活经历,是我在大兴安岭最美好,最舒适的时光。

需要为造纸厂培养更多的大中专毕业生

建成后的造纸厂将需要大量的科技人员,委托代培是补充新生力量的最有效方式。

1987年5月2日,处长与科长带我出发考察。

处长与科长计划在全国考察制材厂(与风景名胜)一个月,我负责管账,也就是把大部分的钞票缝在内裤里面,需要付钱时,我立马就宽衣解带。以前没有柜员机,没有银行卡,三个人出差一个月,全部费用都藏在我的私隐部位。那时最大的面钞是十元的,几千块钱就是厚厚的几沓。从十八站出发时穿的多,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南方后,穿什么都出汗,我每天就盼着快点儿把钱花完,好早日让我的身体得以解脱。那时的物价便宜,三个人下一次馆子,四个菜,啤酒白酒,用不了两张十元票。

1987年5月6日,山火烧到塔河。

我们的第一站是成都木材厂,顺便去了峨眉山,看了武侯祠与乐山大佛。然后沿着长江三峡看正在建设中的葛洲坝(三峡大坝的的实验工程),和即将被淹没到水下的风景古迹。在船上听到森林大火逼近十八站的消息,处长与科长连夜下船买飞机票回家。我到武汉后,买硬座火车票慢慢往回赶。钱没花完,还没欣赏完祖国的大好河山,至今仍是遗憾。

买车票是日常工作的重要内容

在偏远的十八站筹建新厂需要与地委、省委和中央部委频繁地打交道。筹建组专门调进一位同志负责买车票,他要利用自己的亲戚关系、再去拉朋友关系、经常要请客喝酒,为的是让大家出差时,不过分劳心劳力。刚刚听说,他因病英年早逝。他是我的好兄弟,我每次出差都是他帮我买票。他身材隽美、五官精致,长得像吴亦凡,爱玩、爱运动、酷爱骑摩托飞车,实在是太可惜了。

长春给排水设计院勘测证明十八站有足够多的水可以造纸

我第一次独自出公差,就是到长春给排水设计院去取勘测报告书。大开本的,纸质精美,硬壳装订,一共装订了一百份,我的任务就是把它们安全背回十八站。

纸上谈兵

给造纸厂的设计产量加码的不是我们的领导,而是环保部门,领头的是一个姓关的总工,此人油盐不进,自以为比省长还有权,一直是我们公关的头号阻力。要想过环保关,必须要上“水处理”,以保证不会让黑龙江下游的水被造纸废液污染。这个关工就住在哈尔滨,爱吃大马哈鱼,他其实是担心大马哈鱼无法洄游到呼玛河,也担心哈尔滨的自来水变味,坚持要求我们购买全套的水处理设备。水处理设备不成套是没有什么用的,若是造纸厂的投资规模太小,比水处理设备的造价还小的话,是不现实的,所以起点必须要高。造纸厂越大,相对的水处理成本就越低,但总投资数额也大,筹集资金的难度也大。

1988年10月4日,一刀切的日子。

没等筹集到足够大的资金,就赶上了国务院治理经济环境。所谓的缓建就是停建,关工的诡计得逞了。老职工们各自去开创新的经营项目,现职大学生们和两年后才毕业的代培生们则被遣散到其它单位。

老同事们告诉我,我们的总经理已经不幸因病去世了,他为造纸厂呕心沥血,享年还不到七十岁。

老主任也去世了,他是我们的伯伯,大家长,对我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关怀照顾。

招待所的所长也去世了,他充分发挥了我的特长,协助他对综合楼进行装修设计,让我很有成就感。

我的处长大概去海南了,他的女婿是和我同一批报到的大学生,一直战斗在筹建工作的第一线,今天没能联系上他。

我的科长在海南呢。科长长得像是我的舅舅,跟我特别亲。科长的爱人对我也特别好,她当时是十八站教委主任,为了让我有个安静的地方复习考研,她把自己的办公室让给了我。科长说,这些年确实挣了不少钱,但最近检查出了癌症,钱都交给医院了。我要是能去海南,一定要去看他。

大厨哥哥和她的妻子也都在海南看孙子呢,她曾是火车上的播音员,当年比李玲玉还漂亮,大厨哥哥说,她现在的声音还没变。大厨哥哥还说,若是筹建处按照最初的计划,早点儿动工建一个小造纸厂就好了,也不至于把这么多人才和资金消耗在十八站,一张纸片儿也没造出来。

还与我的老乡通了话,他比我高两届。我俩都从辽宁北票一中毕业,都考上了哈尔滨的东北林业大学,又先后都到了大兴安岭的十八站,这个缘分很奇妙。他说,他原在图强林业局,八六年的森林大火把他的家烧个精光,所以才去了十八站。造纸厂筹建处被撤销后,他回到了辽宁,现正经营自己的公司。

还有几位现在依然生活工作在十八站或加格达奇。能加入造纸厂的都是人才,在哪里都闪光。

现任十八站广播电视台的台长就是由造纸厂委托林大代培的。台长热情地邀请我去十八站看一看。我当然很想去。几位十八站的老友也都要我回去看看。

我一定要去看看。十八站是我人生的起点,是第一站(大厨哥哥替我总结的)。

明天就去买票。

吕文新
2017年10月整理于新西兰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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