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别传〈一〉下山

下山了，终于可以下山了！

收拾好包袱，燕赤霞抓着自己的道剑，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下了山，每天就不用早早起床，来回奔赴几十里山路，去山脚的瀑布取水……下了山，每天中午就不用睁大眼睛，耐心临摹道经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符篆……下了山，每天晚上可以舒舒服服躺着，不用咬牙打坐，累得腰酸背痛……

压下心底的激动，燕赤霞正了正神色，摆出了副失落的模样，径直往道观大殿走去……可惜，他轻快的步伐还是不小心出卖了他。

“师傅，徒儿要走了。”

大殿中央，枯瘦的老道士闭眼盘膝，静坐于蒲团上。听到声音，他无动于衷，片刻后才沙哑开口：“去吧。”

不对呀，燕赤霞怔了怔，师傅向来严厉，眼下不该对自己狠狠叮嘱一番吗？

他心里嘀咕，蓦然想到某种可能，心底顿时一沉：难道……师傅是在试探我？

嘶！

使劲对着舌尖一咬，燕赤霞痛得倒吸口凉气。借着这股痛楚，他的双眼顿时泛起了晶莹泪光，口中也带上哭腔：“师傅，徒儿真的走了……”

老道士面容一僵，随即鼻尖有些发酸：相伴自己十八年，今天，终于要分别了……

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细细嘱咐：“路上，路上万要小心……遇事莫要着急……”

他絮絮叨叨，耐心说了半天，正奇怪为何不见”恋恋不舍”的徒儿回应——睁眼一看，殿前除了几缕呼啸而过的山风，哪还有半个人影？

“这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离别的感慨骤然消失，老道士狠狠一拍膝盖，犹觉愤愤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