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的教育方式
“重男轻女”是中华民族根深蒂固的观念,虽然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可依旧改变不了出生在那个时代里的无可奈何。
每个人都在追求儿女双全的美好,放在如今开放二胎政策的当下,也没有超过半数的宝妈心甘情愿地生二胎。可就在我们父母那一代人出生的50、60年代里,是逃脱不了“家里必须有个男孩”的“魔咒”,于是在之前医疗水平并不高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好几个兄弟姐妹,都是“被迫”儿女双全。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五个妹妹以及一个弟弟,于是,姨妈与舅舅的年龄就由此隔开了些岁月。
有些家庭盼儿子,有些家庭却盼女儿。因为对于贫困潦倒随时面临饥饿死亡的家庭而言,生儿子并不是什么好事,养活众多孩子都成了难题,更何况是到了他们娶妻的时候,礼金更是件令人头疼的大事。
我的父亲,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四个弟弟。后来,伯伯又生了七个男孩,让奶奶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孤独惆怅。
很多时候的相遇,是注定的宿命。
姨妈和小姨们都纷纷出嫁了,生下的也都是全是女孩。听外公说,母亲是其中最孝顺的孩子,张罗着他们的婚礼,守在父母身边插秧种地分担家务,24岁的美好年龄在那个时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可母亲就是没答应。
后来,我的父亲翻过家里的半山,走过好长的路,与我母亲开始了这辈子的缘分.......
我在家排行老三,是家里头最小的女儿,下面还有个弟弟。
听母亲说,她怀着我们的时候,直到分娩前都在干家务活。还记得大姐姐出生时,由于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都欣然欢喜,奶奶更是爱不释手,给她戴花儿,给她做花衣裳,打扮得尽可能精致漂亮。
可因为父亲家生活的地方在半山腰上,屋子经常漏风漏雨,爷爷奶奶因长年吃不饱却消耗体力干农活,就在大姐姐出生没多久就陆续去世了,这也成了父亲一辈子的遗憾。
后来,小姐姐出生了,在母亲坐月子的时候又怀了我,便无法给小姐姐哺乳,导致她从小体弱多病。
我出生在炎热的夏天,可我的到来并没有让所有人欢喜,母亲开始愁眉苦脸,尝试着众人们不断给她生男孩的秘方,因此无心照顾我,外公见我可怜,抱起来就说由他来养,所以,外公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我的一片天。
过了两年,弟弟出生了,生在了举国欢庆的妇女节里。
8斤5两的大胖子,是我们四个孩子当中最大个的,当他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喜讯仿佛以光速般神奇的传开了,即便嫁去外村的小姨们也陆陆续续回来看看这个带把子的弟弟,大家争前恐后地抱着。在并不富裕的家庭里,父亲连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连路过的甲乙丙丁都要拉过来听他分享这份喜悦。
其实,我们四姐弟的年龄差距并不大,我的母亲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拥有了四个孩子。
我们都是在村里出生,大伙儿住在一个大院里,只是,外婆带着大姐姐,太奶奶(外公的妈妈)带着小姐姐,外公带着我,妈妈带着弟弟,我们分散在不同的房间里生活。虽然当时已经有了严惩超生的风声,可村里的思想依旧是想尽办法生个儿子来延续香火,于是,正在怀孕的宝妈们也都是悄悄地藏起来,躲过一次又一次的突击检查(感叹着,来到这个世上真的很不容易啊,后来在上户口的时候,我和弟弟被罚了好多钱)。
这个时候,父亲说想去城里赚钱,收拾了几件像样的衣服就离开了这个宁静的小村庄,于是,也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有挨过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就在我们上幼儿园之前,父亲已经将我们带到了城里。因为我舍不得和外公分开,于是在院里哭到抽搐,母亲也一心想带着外公外婆过上好日子,于是,我们八个人挤到了父亲买的第一套商品房里-----60平的两房一厅。
父母一间房,我们四个孩子和外公外婆一间。
我们的房间很窄,却很温馨,放置了一张1米5的床,是外婆、弟弟和小姐姐睡,还有一张高低铺,上铺是大姐姐的小天地,下铺是我和外公。我们常常从上铺跳到铺满被褥的大床上,你追我赶地玩躲猫猫游戏,好不快活。
后来,我们开始接受教育,虽然年龄相仿,却被分散到不同的幼儿园。
我只记得,弟弟读的幼儿园是小区里最新的也是最贵的,穿过栏杆往里看,有五彩缤纷的滑滑梯,一栋栋教学楼还印着不同的小动物,好看极了!
而我读的幼儿园就坐落在纷纷扰扰的菜市场里头,没有可以跑的操场,几十个小朋友坐在一块儿,便是手挨着手了。在幼儿园这两年的时光里,让我记忆犹新的便是,父亲总是骑着摩托车在门口等我放学,他皮带上扣着call 机,手里拿着我最爱吃的粟香八宝粥,那一刻,他仿佛是踩着七彩祥云而来,一晃眼看上去,有着白马王子般帅气,也让我做了一回公主。同学们都好生羡慕,我总是搂着他的腰,任微风吹散我的细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即便短暂的美好时光屈指可数,却成了成长过程里最闪闪发亮的回忆。
随着父亲的生意越来越红,在我们换大房子时,正巧是舅舅结婚的时候,外公外婆就选择了和他们生活在一块儿。
我搂着外公不让他走,甚至是逃课也要待在外公身边。我问外公,“就不能不离开么?”他说,他要和儿子住,因为这是规矩。
我听不懂规矩,望着外公离去的背影,开始把心里的悄悄话藏进肚子里。
我们搬了新家,家里开始添置了汽车、电视、电话、小霸王学习机等,六口人住在四房两厅里,结果,我和弟弟分到了一个房间。我们用写字桌隔开了两张床,却怎么也隔不了我们彼此之间的矛盾。
我们都出生在“重男轻女”的观念下,父母自然是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
两个姐姐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扮着芭比娃娃,我却生活在堆积如山的汽车手枪变形金刚的玩具世界里;
在长个儿的时候,大姐姐穿小了的衣服给小姐姐,小姐姐穿剩的衣服才是我的,而弟弟的却总是新的;
我入睡时不喜亮灯,可弟弟偏要开着灯才能入睡,于是我们半夜争吵,母亲一进房门就给我一耳光;
我的奖状贴满了床头,弟弟总是撕下来折飞机,我开始学会了和他打架,母亲却吼着“不就是张纸吗!”......
这样“共处一室”的日子,度过了我漫长的童年。
当然,也有许多令人开心的回忆。
我以优越的成绩连任了六年的班长,其中得到的奖状也涉及各个领域,三好学生、画画、作文、体育、演讲等;
我们四个孩子就读于不同的小学,大伙儿一块儿吃早餐一块儿吃晚饭,还一起写作业周末玩过家家......
我们成了彼此生活中的最佳玩伴,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游戏,虽然,结果总是以我和弟弟打架而不欢而散,可回忆终究是幸福的。
可,成长的记忆里,始终没有父亲。
丧偶式婚姻,丧父式教育,我们家庭只是这个时代的缩影罢了。
由于兄弟姐妹间年龄相仿,开家长会的时间也总是撞在一起,母亲叫着保姆外公外婆来帮忙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为此而和父亲吵了无数次。可弟弟年幼调皮,总是被班主任指名道姓叫母亲去学校接受一番“教训”,而我们三个女儿则是最让人省心的,每次开家长会总能带回些许张奖状。
后来,父亲答应来开我的家长会,因为当时我获得了全国三好学生,成为了我们学校创办以来第一个获得此嘉荣的学生。
我作为家长会的小标兵,早早地就在教室门口迎宾,同学们的家长都陆续坐下了,唯独我的座椅空空如也。我的父亲出现了一下子就跑到教室外面打电话了,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我在身旁拉扯着他的衣角,示意他进去开会,他总是甩开我的小手,将全部精力用在处理电话里的事务上,什么发货、财务对账......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好不容易他挂了电话,家长会也结束了,班主任尴尬地笑了笑,将奖状递给父亲,说了一句“你女儿很棒”便离开了。我低着头在教室门口沉默,父亲挠挠头,抬头看到班牌,惊讶了一句,“啊?你都六年级啦?”
我生气得抢过他手里的奖状扭头就走,他一脚油门开车去了厂里继续工作。
从那以后,在长达十年的读书生涯里,只和他说两句话:
“爸,要交学费了。”
“爸,我没有生活费了。”
其实,他对姐姐弟弟也是这样,并不比我的回忆多多少。
对于读书,父母那一辈是没有机会接触过多学习的,在这放养式的家庭里,母亲却很支持我们读书,她常常说:“我没文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你们安心读书,我给你们买书去。”不知她为何有这样的观念,但却让我们很欣慰。
大姐姐大家闺秀,被天使吻过的嗓音,成了校园的播音员主持人,于是,她常常看四书五经类的书籍来充实自己的脑袋,
小姐姐小家碧玉,性格内向,内心却能接受任何新鲜事物,喜欢听歌,练书法,还特喜欢看外星人灵魂出窍等课外读物,
而我,沉迷于画画与写作,将看到的、想到的、幻想的世界表现在白纸上,以此找寻知己来看懂我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
弟弟成了令人头疼的对象,作业不写上课讲小话传纸条,被多次警告并劝退,小学六年时间也读遍了所有可以读的学校。
我想起,当我们所有人居住在这房子里时,母亲都会在作业时间里,让我们四个孩子围坐在大圆桌上安静地写作业,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问年长的姐姐,可我们三姐妹不仅要完成自己的作业,还要轮流监督弟弟写作业,甚至是帮他做题,谁不肯,就遭母亲鸡毛掸子伺候。
有一次,我正在写作文,碰巧姐姐都在学校彩排舞蹈没有回到家,母亲就对我说,“你过去帮弟弟看看这题怎么写”,我说我写完了在过去,于是她生气地撕了我的作文本。我反抗不了,便只能坐在弟弟身旁问他哪里不会,他就玩着手上的铅笔说“你帮我写,我都不会”,看到他不学习还神气的样子,我就来气,结果又是吵了一嘴打了一架。
母亲听闻声响,冲了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揍了一顿,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却永远不及内心的那份痛。
我用塑料袋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就离家出走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我甩门而去也不吭声,当时我九岁,就这样在夜幕降临的夕阳下靠着记忆徒步了十几公里来到了舅舅家,因为我要找我的外公。
见到了外公,便是无止尽地哭泣,外公看着心疼,拨通家里的电话就将母亲骂了一顿,然后骑着自行车把我送了回去。
外公刚返回不久,母亲就给我一耳光,嘴里唠叨着,“没把弟弟的题教会,翅膀硬了还学会离家出走到外公那儿告状了是不!”于是,拉着回到家的两位姐姐坐到弟弟身旁,开始监督着她们教弟弟做题,她们温的性格不知如何反驳,特别是看到我遭了一阵家暴之后,就唯有妥协与服从。
从那以后,我不再围绕大桌子同他们一起写作业了,常常在放学后的学校里完成了才肯回去。
或许母亲用她的方式来让我们知道,姐姐应该辅导弟弟的作业,因为兄弟姐妹间该互相帮助。可她却不明白,这样的方式并没有任何效果,还让我们之间有了误会与隔阂。
我的父亲虽然不管我们,可弟弟进入叛逆期以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猖狂。在流行自行车的时候,弟弟成为全校第一个拥有很酷很炫的赛车,那是花了好几百大洋买的。结果骑了不到两天,他就卖掉了,拿到废旧品给的几十块钱请全班同学吃零食。
这件事情成了导火线,一下子激怒了父亲,一气之下将他送到了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小镇上,放话说,“这个儿子再这样纵容下去,就TMD是个废物!”
母亲哭着求着也无济于事,打听好小道消息之后便偷偷给小镇里的校长、宿舍管理员塞红包,让他们多照顾照顾。被父亲知道了以后,没收了她的车子,天天带她去厂里待着,由父亲“看管着”。
就这样,弟弟去小镇里读书的那一年,刚好是我们姐弟四人各奔东西的一年。
我们都去了不同的中学,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住宿,家里一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的。
姐姐们依旧是班里的佼佼者,事隔一年半的时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弟弟居然不一样了!
他穿着朴素干净,剃着利落的小平头,礼貌待人,声音谦卑而温和,身高开始赶上我们的海拔了。暑假里,终于聚集了我们一家六口,晚饭过后,弟弟主动拿碗去洗,还告诉我们他在小镇里的趣事:自己种白菜来吃、校长很严格、晚上挑灯看书、屋檐漏雨总是滴到他盖着的被子上.....母亲抱着弟弟痛哭了起来,父亲则在一旁默默地点头。
后来,弟弟回到城里继续读书,我们三姐妹便在不同的城市里求学。
这期间,又搬了一次家,那是父亲亲手设计的房子,有种菜的田园,有鸡舍,还装了电梯。两三架货车拉着我们的行李,我们住进了6000余平的房子里,我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可我却不再喜欢玩芭比娃娃了。
一晃眼,我们四个都从校园里毕业出来有好些年头了,
大姐姐依旧坚持了20余年的写日记习惯,还影响了我们,
小姐姐出国深造了,读了研究生,并定居于国外了,
我依旧把画画与写作业当成知己,
弟弟勤俭节约,凡事有了担当。
“重男轻女”的时代仿佛过去了,一个个女性在各个领域里展露头角,在我成长的道路上,见证了陆续登台的优秀女性,有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董明珠,有体育界里勇夺冠军的郭晶晶,有媒体界中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董卿,也有文学界里温柔大方的张德芬........就连班上的好几位女同学,不仅考上了相当不错的大学,还具有一身才华与才气。
如今,能够让老去的父母那一代旧人感叹着“男孩女孩都一样”,殊不知捏碎了多少女孩的成长梦啊!
小时候,不知教育有何用,也不懂教育是怎么一回事,就这样跟着九年义务教育的步伐一直读到了大学,在次期间,不忘兼顾着一两个兴趣爱好,
小时候,不知父亲为何这般,也不懂教育实则与父母的决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就这样在父亲早出晚归亲力亲为的工作态度里,看到了自己做出决策时的雏形,
小时候,不知母亲为何如此暴躁,也不懂她为何坚持让我们好好读书,就这样在母亲的执拗下,我们历经曲折的求学道路上依旧相对圆满了各自的人生。
每个人都是当下时代的产物,父母有他们的局限性,也有他们的无可奈何,虽然他们并不完美,可因为是一家人,身上流淌着彼此相似的固执与坚定,在岁月的见证下,我们都学会了与曾经握手言好。
有些遗憾,是我们等不来父母的一句“对不起”,犹如我们至今都开不了口的“感谢您”。
愿时光待你我温柔,愿你我待岁月安好,过去的,就让它随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