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四）

“今天也不去摆摊？”苏无娇斟酒，给我递过来。

我接过一饮而尽。

他笑到:“别喝的那么急，酒是得品的。”

我打量着他的周身，紫色的绸缎中隐隐夹着金丝，庄严又不失儒雅。头发梳理整齐，一支琉璃钗把发髻固定在头顶，脸上皱纹不算多，配上他的气质，倒添了几分儒雅。

“你一天倒是活得自在。”

他不恼，反倒笑吟吟的为我再添满一杯:“每次你来打听周家和李家的消息，我卖关子不说，你就骂我冷血，骂我无情，今天这是要讨好我？还是真的羡慕起我的生活来。”

我右手托起酒杯:“你冷血无情不假，自由自在也不假，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无娇放下酒壶，放眼望向窗外，商贩叫卖的，买主讨价还价的，小孩们互相打闹的……

好不热闹。

“我和他们有何区别？”苏无娇说:“这人呐，都一样，我在这醉仙楼喝酒过一天，他们在下面热闹也过一天，时辰都是那么多，你我相互羡慕，有何意义？”

“强词夺理。”我反驳他:“在这是快活的一天，在下面的劳累伤神的一天，岂能一概而论？”

苏无娇拿出他的山河扇，轻轻的摇起来:“人与人之间，没有优劣好坏，过得生活不同，并不代表我的就是好，他们的就是差。我一天悠闲，可总觉的孤寂，楼下的商贩忙碌一天，回到家里和老婆孩子团聚，一起吃些粗茶淡饭，聊聊家常，便觉得生活充实可靠。所以表面的生活是给别人看的，真的舒适与否，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我跟着望向窗外，屋子里突然沉默。

各怀心事的时候，人总是喜欢安安静静的，你不扰我，便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过了半晌，苏无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今天你怎么不问我，周家和李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我按住太阳穴:“先喝酒再问话，免得你脑袋清醒，尽给我兜圈子不说明白。”

他哈哈大笑:“柳公子啊柳公子，你博学多才，却愿意在这皖南城中做个算命先生，这份不甘你都受得，为何我每次卖卖关子，你就如此不乐意？”

我哼了一声:“苏老先生不也是神通广大，在这江南小城里偷闲度日，又是为何？”

“苏某做事，从来只是顺应本心罢了。”

“可巧可巧，在下也是如此！”我答到。

苏无娇抬头，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点没有饱经世事的浑浊不堪，反而给我一种清爽无邪的感觉。

这绝对不是他，面前这个看上去纯良的儒者，是个带上了假面的老狐狸，结果假面带了太久，已经取不下来了。

他开口:“既然如此，你我又何必那么纠结于世事，对酒当歌才是我们该去追求的。”

我自己拿起酒壶:“你当真这样想？”

“当然！”

我添满酒，一饮而尽。

“好了，酒喝的差不多了。”我放下杯子:“我问你，周家和李家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苏无娇不悦:“哪里差不多了，你自己喝够，岂能代表我？”

我不理会他:“你快说，这次别卖关子了。”

他无奈:“周家和李家这几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点头。

“只不过……”他话音又起:“那周家小姐，据说得了重病，已经卧病在床。”

我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与周家小姐见面才过去多久？我当时观其气色，并没觉得有何隐疾，卧病在床？实在可笑，荒唐！”

苏无娇神色自若:“你望闻问切的功力，自然了得。但我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不信也没办法。”

我愁眉不展，再为自己添酒，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小二，拿酒来！”

苏无娇担心:“柳公子今天是想喝醉？”

我低头看着酒杯:“只要人不想醉，千杯也能不倒，只要人想醉，一口也能呼呼大睡，醉不醉的，与酒无关。”

“柳公子这大道理我不想听了，就奉劝一句，既然你我都不该纠结于尘世，那么把心放宽，对谁都有好处。”

我苦笑不答，小二送来酒，我再填满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