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公园
倚在长椅上看晨起奔跑的人们,似乎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撑起画布,辗转在妄想公园的每一个角落。
画风起时云在树间走过的身影;画远处绿坡上蹒跚学步的孩童;画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人群里逆行而走;画看不到面孔的年轻人,行过熙熙攘攘的公园广场。
有时他还会画一片没有颜色的树叶,一束没有盛开的花朵。
季节的转换,看不到任何色彩的变化。
深冬里,或许是沉暗的大地的色彩,没有冬雪;
盛夏里,或许是灿烂的繁花盛景,拖延着漫长的春天,不让她走过。
有时候他会停下来,想想漫长的人生。想想停下画笔,闭上双眼之后,整个世界的样子。
有时候他会突然沉默,任站在他身旁夸赞他的陌生女人滔滔不绝。
她是穿着庸俗的长裙体态有些丰腴的女人,不好看,却也不讨人厌。
他有时候会附和着回答她的一些问题。
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沉默。在看风景。徜徉在诗意花开的世界里。
他曾有那么一次,遇到一个特别的女人。
她让他帮她画像,她立在一株巨大的橡树之下。半垂的枝叶落在她的胸前。
他说,你可以放松一些。
于是她开始微笑,像第一次开放的某株奇艳的花朵。
他终于画完整副画像。她变得有些疲惫,松弛。
“你是有故事的人,对不对?”她说。
“故事总是半真半假,我宁愿说自己是:有过去的人。”他说。
“你的过去是怎样?一定充满幸福,或者一定曾经悲伤。”
“你说的对。我曾经悲伤。悲伤的人最不懂得遗忘。”
“忘了她?一定有一个她。对不对?”
“是的,有一个她。深夜沉迷梦中,清晨各自天涯。”
“你一定是深情的人。”
“为什么?”
“因为深情的人,喜欢留胡茬。”
“胡茬里能看出什么?”
“胡茬里有历事苒苒,有洗不掉的风华。”
“你倒是一个特殊的女人。”
“哪里特殊?”
“说话的语气。”
“像什么?”
“像未曾开放就已经让人沉醉的花。”
“妄想花?”
“可以这么以为。”
女人依旧站在他的身边。不同的人从他们身边徜徉而过。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有风有阳光,唯独没有飘飞的云朵。
“我们做爱怎么样?”女人像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从树的最顶端飘下来。
“在这里?”
“当然不是。”
“那是哪里?”
“回到过去。”
过去那里有巨大的风的气息,浓烈的整个夏季的色彩,掺杂着体液的味道,和他身上特有的男人的气息。
她仿佛回忆起来。被撕裂的那一时刻的疼痛的回忆。一株巨大的仙人掌落在她的心上。
“你终于回忆起来。”男人说。
“女人是回忆的动物。”她笑。
他沉默。
她说:“不可以重来?”
他沉默。
那里是妄想公园的入口。所有的风和云,都要从那里悄悄地驶过。
那里是沉淀回忆的出口。所有的悲念沉迷,都在掉进巨大的黑色的洞口。
他以为艺术可以修补伤痛的内心,给离散多一些释怀的理由。
她以为时间可以治愈病变的心理,给回忆多一些重来的借口。
这里是妄想公园的出口,你不要逃避,也不要给任何理由。
妄想花开了,荼蘼而悲戚。
开在绝望的画布上,没有任何色彩。
他写了一段歌词:
《妄想公园》
我曾站在妄想公园的出口
等待美丽的爱情
那是悲悯过去重来的机遇
一万朵花开 没有一朵是属于我
一万次别离 总有一次是轮到我
世界那么大
你会丢在哪里
我拿遍体鳞伤
去填补空白
我拿虚妄回忆
去贪念重来
不是你想重来,这个世界就会给你机会。
缝缝补补的过去,谁还会真正在乎
妄想公园的出口
没有美好的过去
妄想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