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旅读书《山海经》22 | 鸟夷穷桑氏之谜
公元前……嗯，具体年代不详，从大汶口文化来算，至少是六千年前——
一个深夜，女子皇娥在璇宫夜织，睡不着，便信步而游。走出宫宇，乘木筏顺水漂流。当她来到穷桑的苍茫之浦时，遇到一位神童。他长得俊美绝俗，自称是白帝之子，即太白星之精。
这位太白星化身的美少年，下凡降落在苍茫水边。他与皇娥相遇，一见钟情。帝子与皇娥并坐，抚桐峰梓瑟，皇娥依瑟而清歌，白帝子答歌。两人嬉戏宴游，乐而忘归。享受了一段浪漫生活之后，皇娥怀了身孕，生下一子，取名叫“挚”。因生于穷桑，又取名为“穷桑氏”，也叫“桑丘氏”。
这个孩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少昊。这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神话人物。
①其出生地至今是谜。穷桑在哪呢？很多文本解释是今山东省曲阜市——此处据传有一座少昊陵。另一说是在东海海滨日照。还有人认为穷桑在今徐州桑墟镇。
穷桑，应指极远之处的桑树，或曰桑林。桑拆为叒木。“叒”是三个祭祀手势，“木”是木质底座或神树。所以，此处大概是巫师祭祀的场所。
②其名至今也是个谜。相传他是太昊伏羲氏的继承人，因此被称为少昊。关于他的名字称谓，典籍就有多种不同写法，如“少昊”“少皓”“少皋”“少嗥”“睥”“少阜”“少晖”等，还有不同的称呼，如“朱宣”“白帝”“西皇”“金天氏”“穷桑氏”等。
白帝少昊
关于少昊的记载，《山海经》中多次提到：
《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里，曰长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兽皆文尾，其鸟皆文首。是多文玉石。
简译：再向西二百里有座山，名叫长留山，神灵白帝少昊就居住在这里。山中的野兽尾巴上都有花纹，山中的鸟类脑袋上都有斑纹。山中还有很多带彩色花纹的玉石。
《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渊。
简译：东海之外有一条巨大的沟壑（有人认为可能是马里亚纳海沟，这个脑洞不可谓不小；还有人认为是今山东东海之滨的日照），少昊在这里建国。少昊小时候，颛顼帝在此丢弃了他的琴瑟。此地有座甘山，甘水从这里流出，并形成了甘渊。
《山海经·大荒南经》：少昊生倍伐，倍伐降处缗渊。
即：少昊生了倍伐，倍伐被流放到缗渊。
《山海经·大荒北经》：有人一目，当面中生，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食黍。
简译：有人只长着一只眼睛，位置在脸的正中间，也有说他们姓威，也是少昊的后裔，以黍为食。
《海内经》：少暤生般，般是始为弓矢。
简译：少昊生下儿子般，般发明了弓和箭。
之所以大费周章地提到他，是因为这位少昊挚，长大后成为东夷鸟夷部落的首领。
③这是他的第三处谜，与鸟族的特殊渊源。少昊是太昊后人，太昊伏羲信仰龙图腾，其母族皇娥为鸠鸟氏，以鸠鸟、鸷鸟为图腾，少昊名挚，乃鸷的谐音，是一种凶猛的鸟。因此，少昊幼时便被植入了鸟元素的基因。
《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郯子谈上古的氏族标记时云：“我高祖少嗥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这是说，少昊即位之日，有凤飞集于庭——据传有红、黄、青、白、玄五只凤鸟飞进少昊氏的院子。
④少昊建立的鸟国，则又是一个谜，或曰传奇。凤鸟飞临让少昊氏认为这是祥瑞之兆，因此以凤鸟为族神，以凤鸟为图腾，以鸟给各个氏族命名，称自己氏族为“凤鸟氏”。少昊族是古史上确切记载以鸟为图腾的氏族。
《左传·昭公十七年》对少昊的功绩，有比较具体的记载：“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大意是，凤鸟氏，就是掌管天文历法的官；玄鸟氏，是掌管春分秋分的官；伯赵氏，是掌管夏至冬至的官；青鸟氏，是掌管立春立夏的官；丹鸟氏，是掌管立秋立冬的官……他还改善器物用具，统一尺度容量，让百姓得到平均。
这段话记载了少昊测量天象、制定历法、发展生产、订立制度标准的功绩。在历正、司分、司至、司启、司闭这五种鸟官中，比起司分(春分与秋分)、司至 (夏至与冬至)、司启(上半年的立春与立夏)、司闭(下半年的立秋立冬)来，凤鸟氏是观象授时、确定历法的主体，故云“凤鸟氏历正”。
挚励精图治，承继并努力推行太昊伏羲的主张，因此被称为“少昊”。历史不断发展，部族几经融合，最终少昊统领东夷，当上部落联盟首领，迁都曲阜。少昊最终卒于曲阜，因此当地有了少昊陵。
回看少昊一生，脉络还是挺清晰的，再加上其他一些古典书籍的佐证，可以得出这么几条线索：
少昊来自古老的使用弓箭的东方夷族；
少昊是黄帝的儿子吗？应该不是，所谓黄帝的儿子是华夏族合并后的一种宽泛讲法。少昊的祖先应是太昊。
少昊与鸟族渊源极深，崇拜凤鸟，并且以鸟为官， 确定历法；
少昊几经迁徙，部族从东方转到西方，他因此被称为西方天帝。
离开经典文本，具体示现即各种与鸟有关的图腾和祭品，循着出土物的意象，能看到一些端倪——沿着鸟夷部族迁徙的痕迹，从东至西，一路都能看到各种与鸟元素有关的印迹：
穷桑，桑还是金乌（太阳神）栖息的扶桑树，坐落在极远处的东海之滨，因此东部沿海古代属于东夷少昊氏，是鸟图腾氏族活动区域。鸟图腾崇拜物一是太阳，二是鸟(凤)，在山东和江苏北部出土的陶鬶，是新石器时代大汶口文化的遗存，其中以白陶鬶较多，还有红陶鬶，红陶鬶与白陶鬶都是太阳神鸟三足乌的象征，是祭祀天地时的酒器。
“鬶”字从规字，有圆规的含义，用圆规画圆象征太阳。中国古代有“天圆地方”的观念，伏羲、女娲手持圆规、角尺象征开天辟地。
东夷先民自认太阳之子，他们将太阳神、谷神、酒神合为一体。先民们喝了这种融合三合一文化的粮食酒后，全身滚烫，飘飘欲仙。尤其巫师做法，如神附体，说唱舞蹈，更是将这一文化展现得淋漓尽致。
1977年莒县陵阳河遗址出土封口夹砂白陶鬶，圆形口，口上有盖封住，盖上有筛眼，口部向上伸出鸟喙形流，细颈，鼓腹，显然是盛酒的容器。另一只陶鬶鸟嘴形的流上翘，三袋足，后部饰有短尾，器形如同鸟展翅欲飞，显然是太阳神鸟三足乌的形象。这两只白陶鬶当是祭坛上的祭祀用器。
上个月去到河南，才知晓那边把所有的鸟类通称为“虫燕儿”。燕形泥泥狗在淮阳泥玩具中是一支数量、种类不少的“鸟氏族”。回看鲁南，至今仍流传制作非遗传承珍珠鸟。
在河南博物馆，也见到大量鸟形器物，其形象之灵动丰盈，比山东东夷本源文化似乎更为饱满。究其原因，大概是随着时代发展，冶铁铜及雕刻等各种技术均有了大幅提高。在以蛇（龙）为图腾的伏羲氏族文化中，大量鸟图腾文化的出现，反映出远古时代东夷太昊、少昊氏族集团交融合并的历史痕迹。
历史上，不同氏族部落文化的交融并合，众多的原始图腾形象逐渐走向消退，而由新的人祖神像替代，这是一种历史发展的必然。东夷文化在与华夏文化的融合中，也逐渐退出了历史。
——那么，神秘的东夷又是什么部族？后来为何又退出了历史？
青旅涛哥手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