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母亲节的忏悔

人生会有很多后悔。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后悔慢慢地成了淡淡的遗憾，成了浅浅的记忆碎片。

有些后悔却成了自己的隐痛——不愿触碰、不敢触碰，并将伴随、折磨终生。

一旦触碰到了，它就残酷地噬啮你的心，让你痛心疾首，难以自抑。

这种隐痛，便是在父母生前，你应该做而没有做，应该做好却没有做到位；或者是绝不应该做，你却做了，绝不应该做得那么过激，你却做得颇为过激的事。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母亲节，我很自然地想起了我的父母，想起了一些不愿触及的往事。

父母生前，我周围的很多人可能都认为我是一个孝子，亲戚朋友乡邻曾经当面夸我孝顺。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哪里是什么孝子！我简直就可以称为逆子了！

年轻单身时，可说没有多少事情吧，我也是很长时间才回家一次，有时甚至长达近两个月不回家！

是因为距离远吗？离家仅仅九公里！

惹得母亲胡思乱想、作种种揣测，想自己的孩子会这样、会那样。当我终于回去见到母亲时，母亲一下子哭了起来。母亲那思儿念儿怨儿又欢喜的老泪纵横的面容至今忆起，宛在眼前。此时方知母亲为思念、也为担心儿子而泪奔！

那时通讯不发达，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想儿子也没办法，只能干焦急，只能在煎熬中等待、思念。

一时也深感内疚，在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常回家看看之后，再次回家，依然是在多日之后！那时我怎么会那样无视父母对儿子的思念牵挂呢？

年迈的父母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保障，他们更需要的是儿女们精神上的长情陪伴！

年轻的我们哪里知道，认为只要给他们些钱，买些好吃的，就没事了，自己就算尽孝了，就自我感觉做得不错了！

于是一旦回到单位，回到自己的小家，心中就没有了父母，心中就只有工作，只有爱人，只有孩子，只有自己的生活了！

只是在哪天偶然想起——该回家看看了，这才想起父母！这能称得上孝顺吗？

其实亲人之间，当时时惦念着，方为亲人。特别是父母和儿女之间。父母时刻都在想着儿女，儿女们是不是也是时刻都在想着父母呢？

现在自己做了父母，儿子不在身边，方知自己对儿子的思念牵挂之情之浓之酽！

儿子远在异乡，远离父母，我们为人父母的，不论干什么事情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联想到儿子。当年父母思念牵挂我们的情形何尝不是如此呢？

如今父母不在了，想回家看看，每当有此想法，这想法就犹如锥刺一般，刺痛着我的心！

父亲生前想让我给他买一辆人力三轮车，他好赶集市方便，我看他腿脚不便，也有点担心安全，没有答应；

父亲生前想让我给他治疗眼睛，割除白内障。我听同学说，他母亲有高血压，做了白内障手术不久就仙逝了。父亲也有高血压，我终没有答应给父亲做手术。父亲一只眼白内障，另一只眼被疱疹病毒噬瞎，晚年几乎就是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度日！

我怎么那么轻信别人的话呢？我怎么就不去咨询一下医生呢？

我不知道父亲被我拒绝以后心里怎么想的，他一定非常伤心失望痛苦，一定在心里骂我！

但这件事父亲没有再对我说起过，也没有对我表露出任何怨怼不满！

父亲去世后，母亲跟着我，在乡下的一个中学里。我当时担了两个班的语文课，兼着校长助理，还要负责写些材料，每天还要给母亲做三顿饭！一忙起来，有时忍不住，对母亲发火，有时甚至发得很厉害——像疯子一样！（无耻啊，造孽！）

事情过后，母亲有时候会唠叨：“我什么都不会干了，我成了累赘，连累孩子，我还不如死了，活着干啥。”

我知道那是母亲发自内心地自责，绝没有怨恨我的意思。

她深爱他的儿子，她觉得自己不能为孩子做什么，孩子那么忙，还为儿子添忙，因而自责。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情景如刀剜我的心！

我当时，我当时为什么那么混账，为什么那么不是东西！简直是畜生不如！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

我怎么能够对年迈的母亲发火？

我怎么能够对羸弱的母亲不敬？

我怎么能够对不能自理的母亲无礼呢？

我算什么孝子！每有人说我孝顺时，我内心就觉得无地自容，羞惭至极！

我离孝子的距离太远了！

我没有给父亲刮过胡子，剪过指甲，洗过脚。

我只给母亲洗过一次脚，还是在母亲沉疴不起之时，我也没有给母亲剪过指甲。

没有带他们旅游过，母亲连省城都没有去过，至多去巩义小关看望大姨时顺路过过。

我现在，有时间、有精力、也有能力，能平心静气地陪伴父母，精心地照顾他们，带他们到远方去旅游！

但是我的父母在哪里呢？

荒冢一堆，那是父母吗？

就是那年来节到带些珍馐、阴钞祭奠纸灰袅袅的地方，就是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