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山下 第一章重回紫云镇

第一章  重回紫云镇

“师傅，麻烦问一哈，咱们还得颠簸多久才能到紫云镇啊？”只听一位操持孟州口音的女士问道。

“快了，快了，再翻两座山就到了。”开车的崔师随口回答说。

坐着从县城沿西南方向开往紫云镇的破旧小巴，李成文一路沉默看着窗外。望着自己曾多次走过的沿途景色，透过车窗玻璃，打量着沿路这沟沟梁梁，村村落落。

临近开学的时节，正值农历七八月间，太阳依旧毒辣的烧烤着脚下这片贫瘠的黄土地。从儿时记事起，每年的暑假都会经历太阳暴晒和连着猛下的暴雨时节。望着窗外经历过山洪冲刷过后倒做一片的庄稼，还有山梁和公路裂开大小宽窄不一的口子，这样的光景放在每一个外乡人眼中都会感觉像是回到了六七十年代，然而就是这眼前的一切，于李成文而言这是多么的亲切，多么的挂牵。伴随着小巴的颠簸，这不足一百公里的车程，任谁都感觉是一种煎熬。

好在今天的小巴车上人还不算太多，与李成文往日外出求学相比，那是相当宽松了。正望着窗外沉默随想的李成文，忽然被这孟州口音和紫云镇口音的一阵对答给打断了思绪。

李成文，紫云镇李家坪村人。从他这辈往上数，数辈都是农民，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他的父母是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在紫云镇方圆也算是有文化的人。然而，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机缘不幸，最终硬是回村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到他这一代，正如李成文的名字一般，打小父亲便期望他脱离农门，成为一名真正体面的文人。

今日坐在小巴车上的李成文，刚刚从尧州师院中文系毕业，并且顺利的通过全省的特岗教师招录考试，成为紫云镇中心小学的一名教员。同行的还有四位女特岗教师和做为领队的中心校孟校长，另外便是四五个沿途居住的如李成文的父亲一般略显苍老的老乡。

只见开车的司机崔师，双手潇洒的握转着方向盘，说着一口地道的紫云方言，头不经意间快速的稍微超右扭一下，和乘车人说道不停。有时他也会看着前档玻璃中央上方的后视镜和坐在后面的熟人交谈，说至兴起时，会时不时的拉长腔调朝窗外快速的唾一口痰。这所有的言行，在旁人看来都是那么的潇洒利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从紫云镇往返于县城的小巴拢共有六七辆，他们都是早年间急跨（方言：敢于尝试新事物）的一批后生，早早弄下驾照，买来这小巴客车，营务起了客运的营生。起先的时候，他们六七个小巴相互竞争，没有一个统一调配，甚至出现过免费乘车另外给送一包方便面的闹剧。后经镇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出面调解，才有了相互间排班轮换、统一票价的联营规矩。相较于常年务地和外出打工的乡民而言，靠着经营班车，这一批司机早早便都过上了幸福小康的生活。靠着常年累月的跑趟，他们在这十里八乡可是红人人嘞。他们对东家长西家短、你来我往那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孟校长，这是又给你派下新老师来了哇？”只听这厢开车的崔师，笑着和孟校长说将道。

“是了，就这还是我和马局长好说歹说，最后下来五个新教师，本来还有两个了，硬是被别的校长给挖走了。”靠车门坐着的孟校长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和崔师说道。

“最数咱们紫云镇偏远，娃娃们也不容易，现在的社会，谁家的爹娘舍得自家的孩子来咱这穷沟沟受罪了，咱紫云镇家里条件好点的娃娃们也都被爹娘早早的送到城里上学去了，你说是不是？”崔师道。

“是啊，村里是一天不如一天，学生年年都在减少，年轻老师断代严重，咱紫云镇就这样下去，我这校长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话间，孟校长掏出一支大福字云烟递与崔师。孟校长独自点着烟，倾吐了起来。只见开车的崔师接过香烟，从档把旁置物盒迅速摸出打火机，只两三秒间便点着香烟，深深地吸将起来，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么的潇洒。

李成文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仿佛多年来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多年来这样的场景他经见数十次之多，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对崔师而言，客运办的安全行车规则他从未熟记于心，甚至无他而言，把车从城里开回镇里便是王道，那一条条规章制度与他没有半点关联。如果让他如大城市公交司机那般出车，不让他抽烟拉话唾痰，那么就不是他崔师了。崔师认为此生他已然如此，希望他的儿子会比他强。

不觉间，车子绕过弯弯曲曲的乡道，接连翻过两座山，驶过途经的陈家坪乡和紫东乡。沿途的老乡已陆续下车，此时车厢只剩下我们学校的六人。

进入紫云镇地界，首先便是爬一道长坡，进而穿越紫云山林区。汽车驶过，只见到漂亮的野鸟和野兔竞相出没。道路两旁尽是绿色的海洋，空气中裹携着青草的芳香。每每行至此处，李成文的心便温暖跳跃起来，那一种感觉无法用言辞来修饰。每每嗅到山中的空气，他的内心便发出一个声音，这是家乡的味道，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