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酿春
我见到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不太幸运的故事。
有一个22岁在师专学物理系的女生得了白血病,每天在病房大吵大闹。上午跟父亲吵,说我马上死了,遗书我都写好了,你不准再领养孩子了。下午跟朋友吵,你们来看我说话声音能不能大一点,我耳朵听不见,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晚上跟护士吵,我头晕,快去叫医生,我站不起来了。她的情绪极度不稳定,除了一直在她旁边的父亲,从不发怒外,身边的人都特别讨厌她,说一个当老师的人心理素质这么不好,得了重病就听医生的话,能怎么治怎么治,不能治就接受现实,成天吵有什么用。
她一天天无休止地哭闹,只要醒来,就吵的周围所有人不能睡。好多病友会去她病房外面看热闹,像看一场人间闹剧。有一天,我问身边人:“你觉得她可怜么?”身边人说:“可怜?一个人成天闹腾,我看是可恨吧。”
我始终没有去看看那个女孩长什么模样,但是我见过他的父亲。有天我在水房,看见女孩的父亲对着镜子,用刮胡刀剃着头发。是的,用着一个老旧的刮胡刀,只是在头上浇了点水,没有用任何发剂涂抹的情况下,对着镜子剃着头发。我告诉他,其实在医院转角有一个盲人理发,只剃光头,刀法特别好,只收两块钱。女孩的父亲摇摇头,能省两块省两块呗。天晓得,女孩每天的医药费都是几千,两块钱只是杯水车薪。
我们听太多得重病的人如何坚强,如何让人敬佩,这个人又是如何豁达,乐观,积极向上。可那些人活在我们接收的媒体里,生活中真真切切的是被疾病击垮的弱者,我们没有去给予我们的帮助,抑或说他们令人生厌,让人无法给予帮助。他们着实可怜,如果他们是经过你耳朵的故事的话;而当他们是经过你眼睛的生活呢?你是否觉得他们可恨。可恨是因为他们由于自己破坏了其他人的安宁。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做作地再呼吁多一点点宽容,我做作地把自己摆在一个弱者的地位。因为我常常浑浑噩噩的混着日子,所以我相信我绝没有那些勤勤恳恳生活的人幸运。会有一天,我会被人看不起,会有一天,我会缺失道德地哗众取宠,会有一天,我会厚脸无耻地成为众矢之的。纵使我有万般不堪,我也想厚着脸皮渴求这个周遭的宽容度。总有些人会比我优越,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那个比我优越的人可以不站到道德高度地对我施舍。你可以瞧不起我,但请你鄙视时不要那么认真,留一丝丝怜悯,纵使那时我万般不堪。
现在,大家都讨厌那个因生病而聒噪不安的女生,大家去指责时我选择了沉默。三月不知觉地就已经来了,东风钻进了人的衣领,我今天在街上散步时捡了一片花瓣,路过女孩病房时放在了门口。在这个稗子提心吊胆的季节,我想让这花瓣,酿造出一个别具甜美的春天。
拾花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