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问候你家亲戚
1
我像青蛙一样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右手手指夹着一个夹子,伴随着我心脏每一次跳动,边上的仪器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麻醉师温柔地问道。
“嗯,准备好了!”其实我没准备好,全身在发抖;冰冷的手术室里面,连个被子都不给盖,能不冷吗?
“不要害怕,吸几口气,一会就睡着了!”麻醉师拿过来一个喇叭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应该叫什么,不过电视里看过很多次,氧气罩那样的。
我深吸几口,眼皮开始打架,最后一刻的意识居然是一句脏话:“周剑,我问候你全家!”
2
周剑是我男票,不,应该是前任男票,在我进手术室之前,我决定跟他分手。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胆小,不敢承担责任,居然让我一个人走进手术等待室,我一恼火,就丢下三个字“分手吧”,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独自走进手术等待室,泪流满面。
我赶紧抬头看着天花板,拼命眨眼睛,据说这样有利于水分蒸发;当然也会容易长鱼尾纹。我不怕,因为我还年轻,本身胶原蛋白就比较多;而且鸡爪、猪脚都是我的最爱,偶尔还会吃碗燕窝。
手术等待室里面都是些中年妇女,她们在用微小的声音聊天,感觉不是来医院做手术,而是上菜市场买菜,热情洋溢地谈论着家长里短,偶尔还会义愤填膺地骂一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周剑也不例外。
3
我刚认识周剑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至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我要被一辆车撞到的时候,猛力把我推开,自己却摔破了膝盖。
虽然那只是一辆电动自行车,但如果被撞的人是我,七寸高的高跟鞋绝对会让我的右脚再次崴到,我的大长腿上也可能留下疤痕。
所以我很感谢周剑,在旁人的怂恿下,我顺水推舟地以身相许,成为周剑的女朋友;因为我对他觊觎已久。
周剑是跟我同一批来公司报道的应届生,我们很有缘的坐同一趟高铁来到这座城市。出站的时候他走走我前面,帅气的外表一下子让我的唾液分泌,我使劲吞了好几口掩饰,躲过上热搜榜的命运。
想想,要是某博上出现“花痴女子见帅哥流满地哈喇子”的关键词,我的脸该往哪里搁啊。还好还好,幸好我反应够快。
不过,就在我吞口水的几秒钟,帅哥不见了。我垂头丧气地拖着行李箱来到公司安排的公寓,惊喜地在公寓管理处有见到了他,苍天啊,大地啊,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啊!
4
少女的小心机总是会因为心仪男生格外丰富,我更是如此。
在公寓管理处,我没有贸然上去打招呼,而是用我二点零的视力瞄了他的登记信息,周剑,502室。然后身体朝左边微侧的站在他身后,以便他一回头,就能看到最完美的侧脸。这个角度我找了很久,屡试不爽。
果然,周剑办完回头拉箱子时,看到了我,目光中闪烁出惊艳。他礼貌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往后面让了一步,方便他拉箱子通过。等他走出三十厘米之后,我上前办理入住登记,余光告诉我,周剑回头看了好几眼,我暗自得意我的机智,耳边回响的是他沙哑而有磁性的的声音。
有初一必然会有十五,我像不散的阴魂一般,飘绕在周剑身边,从不主动介绍。食堂里偶尔对角线位置的四目对接,球场边上含笑不语的目光追随,公寓门口每周一次的偶遇,我巧妙地刷着存在感,等待鱼儿上钩。
需要澄清的是,那辆急冲过来的电动自行车并非我特意安排,是老天给我的恩赐。
5
和周剑在一起的日子和我想的一样幸福,准确地说,超乎我的想象。
外表是一对璧人,一同出去散步时,各自都能收获一堆哈喇子和冷箭。私底下都非常有情趣,爱开玩笑。打赌、石头剪刀布、辩论,充斥着我们共同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而且我们对没有到过的地方、体验过的事情都充满好奇感,这座城市所有出名的大小饭馆、不同海拔的山峰都被我们Mark过,甚至不同香味的TT,也被周剑和我一一尝试,还匿名在一些网站发表心得,引来无数点赞。
这样一个胆大无比的人,今天居然没有陪我进手术台。他那胆小如鼠、满脸抗拒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我,我觉得过去四年的时光我被蒙蔽了,今天的周剑才是本色出演,所以我要跟他分手,并问候他家所有亲戚。
6
等我醒来,发现我已经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枕头是白的,被子是白的,天花板也是白的。
我下意识地动一动手指,发现手被一个人紧紧的握住,紧得有些发疼。不用看,这个人一定是周剑,这么多年,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感觉太熟悉了。可是我已经要跟他分手了,凭什么握着我的手。我生气地用力往外拉,试图脱离他的控制范围,自然而然惊醒了睡着的周剑。
“苗苗,你醒了啦!要不要喝点水?”周剑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是沙哑得有点过分,让我觉得刺耳。
“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刚才干什么去了?”我横眉冷对。
“苗苗,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大字——家属止步,我怎么能进去呢?”
“我们以前不是闯过很多写着‘止步‘二字的区域吗?今天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而且我做手术的原因也完全因为你,你为什么不敢了?明明就是不想负责嘛!”我流着眼泪控诉,悲痛欲绝。“你走,你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不要在这里惹我心烦!滚!”
7
“够了!”周剑的耐心被我磨尽,他终于发飙:“你刚刚做完手术,我也在手术室外面提心吊胆大半天,能不能不闹了?”
我愣在那里,原来周剑生气是这幅表情,今天看来时长见识了。但是眼泪却没有认同我的观点,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外流,瞬间在枕头上留下一大块印子。
这样的我让周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睛,换上一脸无奈再次进入我的视线:“好啦,算是我的错,让你去检查,结果还不能陪你做手术我发誓,下次你进手术室的时候,不管医生说什么,我一定陪在你身边,行吗?”
“怎么?你诅咒我生病,还要再次进手术室?”我内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臭男人烧着。
“亲爱的,我们宝宝要出生的时候,你肯定要再进手术室啊我本来就不是你那男朋友了啊,你别忘了上个星期我们已经登记,我现在是你老公,你单方面说分手已经没有用了哦!”
“哼,咬文。我要喝水,六个小时没喝水了,渴死我了。”我撅着嘴巴原谅了周剑:“记住啦,下次你再这样,我还会问候你们家所有亲戚的。”
周剑正在倒水的右手在我的恐吓下发抖,床头的病历被他弄到地上,上面黑墨打出的宋体字异常刺眼:婚检查出宫颈息肉,手术摘除被做病理切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