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娜成长记（5）
新冠肺炎肆掠了这么久，我与安吉娜开始了长达九个月的亲密相处，那种相爱相杀，令人回味无穷。
01）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在公园跑步一个半小时。安吉娜自己设置闹钟六点半起床网课。
她的第一节课是七点到八点。我一边跑步，一边看着时间。六点半时，我忍不住打她的电话。
“已经起床了。”我还没有开口，她就告诉了我。这担心是多余的了。不过听着她疲劳的声音，我的心里焦虑她会不会又睡着。
七点半回家后，家里静悄悄的，她的房间门紧闭。第一节是音乐课，没有听到她歌唱。我踮起脚尖走到她的门口。我听到老师说话的声音。
我想的太多了。
当我不在意时，她自己会很在意。有人说软弱的母亲，孩子往往很强大。这一点在其他事也表现出来了。
我是个路盲，每一次我紧张的样子，安吉娜想笑。出发前一个小时，我就用手机上的地图导航，而且手机一定要满满的充足电，以防导航时短电。
坐在车上望着我紧张的神态，她哈哈哈大笑。“妈妈，我知道怎么走，你放心吧，走吧。”她八岁时就不用小孩的安全椅了，她就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上指路。
“妈妈，你干嘛？你看你身子靠前，那么紧张。你的身体靠着后面的椅子坐好，我会提前告诉你左转还是右转或者换线。”她看了看我。
“夏威夷大多数地方我都知道，我每一次都记住了路。”她一边听歌一边吩咐我。
我开着车，心里惭愧不已。
有一次我赶时间，开的速度较快。看着前面的车慢吞吞的，我忍不住发牢骚。
“安吉娜，你看你妈妈不会开车，前面那个人比我还傻，开的那么慢。”
安吉娜往前面看了看，没有出声。转弯时她终于看清楚前面开车的那个人。
“妈妈，前面是一个老人在开车，你不要吵了，她是一个老人啊。”
这次我差点无地自容了。
02）
从三月中旬到十二月中旬，安吉娜再也没有去学校，每天都是网课。新冠肺炎将我们彻底地限制在自己的家里，口罩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从之前公司四月底放假，直到九月的正式失业，到现在的没有尽头，安吉娜自三月份的春假，就从此与学校断了线。我们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除了周末和晚餐，我们一起吃饭，其他时间家里通常都很安静。我在客厅看着电脑听音乐，手机刷着简书。她在她的房间要么上课，要么与同学开会或聊天。
偶尔听到她开心的笑声，也听到老师的说话声。大多数时候都是轻悄悄的，她在她的房间做作业听音乐，我在我的地盘写文章，还有干着一碗米的大事。
感觉那扇门将我与她划了一道线。
“安吉娜，你在干嘛？”周末太安静了，看着关着门，我在沙发上对着门吼她。
“不要打扰我，我在做作业。”她隔着门丢出这一句。
然后又是彼此安静的时光。这种安静的美好周而复始地上演。
几个小时过去了，看着紧闭的房门，我开始敲门，这个人干嘛也没有上厕所呢？
“安吉娜，你在做作业还是上网？你在看电影？”
“对啊，我要休息一下。你干嘛总是问我？我在看电影，不要打扰我。”她忽然打开门，说完又关上门。
挑不出其他毛病，我又回到我的领地，在简书上溜达几圈。
为了我与她的约定，我每天努力的写着我的小说。
半年前我们就在隔离之中，看着闲着的时光这么多，我心里有一个打算。想与她彼此有一个自我的约束。
“安吉娜，疫情不会这么快就消失，我利用这时间写小说，你好好读书，我们来一个约定如何？”
“你说什么约定？”她看着我，等我将话说完。
“妈妈想写一篇中篇小说，你呢？计划考一个重点大学，你实现你的梦想，我实现我的梦想，如何？”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准备与她拉勾。
她迟疑了一下，就用手与我拉勾。“好吧。”她那勉强的回答让我的心有些受伤。
二年之前她说过要做检察官，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梦想也会改的。
安吉娜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呢？
03）
有一天她的好朋友Zoey来了。她们二个从小一起长大，Zoey比她大二岁。
“妈妈，你去你房间，我们二个一起做作业，我们还有我们的事。”
于是我去了房间，但我想听一听她们的谈话内容。二个大女孩会商量什么事？
“安吉娜，我们考同一个大学，要么伯克利大学，要么UCLA。我先去租好房子，你一年后过来。”
“我们买一台二手车，每一个人一个房间。”
听到这里我就假装去厕所。看见安吉娜站起来拿了一张纸一支笔。
她们二个低着头说话，画图。
“我要做大脑医生，安吉娜，你呢？”
“我要研究犯罪行为。”安吉娜说：“或者检察官。”
“做律师不好，总是要与政治相连，做医生是独立的。”Zoey说。
二个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安吉娜在画图，一边画图一边解说。
她们一定是规划她们大学宿舍的蓝图，也构思她们的未来，看见她们低着头，在专心地讨论的美丽的侧影，我不得不感叹她们二个长大了。
我再溜进我的房间时，她们还在商议。有了目标，她们自己肯定会朝着梦想前进。
看着安吉娜认真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个15岁的女孩，正在开启她的理想之门。
未来可期啊。
04）
昨天我早早就出去了，安吉娜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我早上出去之前就准备好了她的早餐。
她说中餐她自己也做。前天为了做一个意大利面，我们特意去了超市。
她按照自己的清单一个一个买好原材料和配料。结算时付费60美金。“安吉娜,你这个意大利粉太不合算了。去外面餐厅买一个也只有20美金。”
“妈妈，我要学会做啊，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自己要做饭吗？这个做了一顿，还可以做很多顿。”她拿着这一大袋物品、若无其事地放在自己的座位下。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我开着车，她听着音乐。自从她长大后，她的朋友都是手机和音乐，我们二个相对于无言。
昨天因为工作上的烦恼，我受了一些委屈，回到家后，我本来想装作无所谓，可是我越想越气，我最后坐在桌前，有点哽咽。
平时我出去了，每次回家，还没打开门，我就叫她了。今天我心情不好，是默默地开门的。
“妈妈，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高兴。你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出声，我在想如何告诉安吉娜。她毕竟是一个孩子。
“妈妈，你必须告诉我，是不是上班那里的事？”她走过来看着我的眼睛问我。
我想了想，安吉娜有权利知道。我就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妈妈，给我电话号码，我必须要处理好这件事，我要确定到底是哪一个概念？我要这个病人亲口说出来。”安吉娜突然站起来，眼睛里有一道光和一种愤怒。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我进去她房间时，她有些丧气，因为电话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她无计可施。
“妈妈，我会处理好，你不要怕。”她反过来安慰我。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学好法律，不做律师，至少你可以保护自己。”我提醒安吉娜。
“在美国只有你自己，还有你的同学，你长大了要精神独立，人格独立，经济独立，不要受制于任何人。要有本事保护妈妈，空话都是无力的。”我又趁机多说了几句。
换做平时，她不喜欢听，今天因为我的委屈，她感同身受。
那一瞬间，我的心就像开了一朵莲花。我再也不与自己生气，这些委屈相对于安吉娜的成长，都不过是一丝空气而已。
我看见了我的希望，我还有另外的希望。还有我们共同的梦想。
生活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大人如此，小孩也如此。我们在不同的路上都会遇到风雨，遇见黑暗。
人与人之间也各不相同，只能求同去异。有高尚的人，也有卑劣的人。有可怜之人，也有许多卑微的人。
无论如何，自己做好自己。自己做好了，也才能做好孩子的榜样。
我家的安吉娜真的长大了，虽然她还是一个小孩，所有的平凡正是这样走向不平凡的。那些有用的人也正是无数个努力的人完成的。
此时我又想起了我与安吉娜的约定。我的梦想几乎已经成了，我现在迫切期待它的梦想。
二年半后，她就向大学进军了，那时她就慢慢的一个人独立的创荡世界，也慢慢地与我见面的时间越来越有限了。
这个新冠肺炎反而成就了我，也间接成就了她。一个人整天网课的意志力更加坚强，很多诱惑需要她自己面对。
自己管理自己是最难的，比起学校的集体活动，在自己家里做好自己，是要更高的自制力。
她想念三月份的学校生活。没想到还没有机会返回学校，这么快就是一年。
安吉娜加油，梦想成真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